一道道消息從皇宮傳出來,來年開春再次興辦科舉,封顏勤禮為京兆府掌書令,掌文書遞交。


    狄知遜掌京兆府通判。


    京兆府的一項項權力劃分,在這一道道的旨意中進行了細分。


    如今的京兆府成了一個五髒六腑齊全的官衙。


    劉仁軌升至鹹陽縣縣令,裴行儉升任渭南縣縣令,原本各縣的人事進行了重新調動。


    新任京兆府掌書令顏勤禮又拿出了一道旨意,各縣縣令的俸祿規格提升到了五品。


    至此,東宮太子對關中各縣的掌控力更強了,除了兵權,各縣的人事,治理,人口,戶籍,都落在了東宮太子手中。


    長安城,李績與秦瓊,程咬金三人坐在一起。


    這兩年秦瓊一直都在養病,他問道:“懋功,你早就知道太子會走到這一步是嗎?”


    李績看向一旁坐在新式躺椅上抖著腿的程咬金,神色不悅道:“知節,不要抖了。”


    程咬金原本抖動的腿忽然停下。


    李績沒說的是,太子一直都想要更大的權力,而且是強權。


    秦瓊歎道:“東宮太子的權力這麽大,禦史台那幫人一定睡不好了吧。”


    程咬金冷哼道:“太子的權力很大嗎?太子一無兵權,二無官吏任用職權,又不在朝中任職。”


    雖說平時程咬金說話確實不好聽,可這話沒錯。


    太子殿下的權力不大,官吏任用,兵權,職權可以說是一個沒有。


    秦瓊喝下一口湯藥,苦得又用一旁的涼水漱口,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們沒發覺嗎?陛下對太子殿下沒有任何的封賞。”


    程咬金坐起身子,道:“秦二哥這麽一說……還真是,陛下怎麽想的?”


    見兩人齊齊看向自己,李績下意識退後一步,道:“看著某家做甚。”


    李績煩惱道:“某家確實與東宮走得近,教授太子殿下打鬥與箭術,以某家對太子殿下的了解,陛下若不給太子封賞,那多半是太子推拒了,還要某家知道什麽,要現在就去問太子嗎?”


    程咬金小聲道:“該不會是顧慮禦史台悠悠眾口?”


    秦瓊搖頭否認道:“不會的。”


    京兆府內,顏勤禮見到狄知遜,客氣的作揖道:“狄通判。”


    狄知遜身邊一直帶著兒子狄仁傑,他也作揖道:“顏書令,這是剛從渭南迴來?”


    顏勤禮頷首,“總覺得裴行儉做個縣令,他還是誌不在此。”


    狄知遜道:“聽說藍田縣與涇陽縣的人又吵起來了,下官去看看。”


    顏勤禮點頭,“下官去見太子殿下。”


    長安城依舊是一片熱鬧的景象,顏勤禮從京兆府走入朱雀門,一路來到中書省。


    每天午後,太子殿下都會在這裏。


    皇帝避暑期間,這位太子也挺清閑的,顏勤禮來到中書省時,太子正伏在桌上睡著。


    也沒見別人,隻有太子一人。


    朝中還在休沐,除了偶爾有來這裏遞交文書的當值官吏,沒有其他人。


    因今年的關中,酷暑難耐,天氣熱得邪性,眾多官吏如無要事不需要來朝中,這也是太子殿下吩咐的。


    顏勤禮清了清嗓子,見太子依舊睡著沒醒,便輕輕敲了敲桌子。


    李承乾這才悠悠轉醒,紅紅的睡眼看了看四下,目光在身側的顏勤禮停下,問道:“安排好了?”


    顏勤禮遞上一卷文書,道:“殿下,都已記錄在案。”


    一樁樁安排悉數布置完畢,等到了十月江南商客就該到關中,屆時京兆府還要主持交易。


    有了顏勤禮任職掌書令,京兆府文書工作總算不用於誌寧還有上官儀再幫忙。


    許敬宗也能夠騰出手全心全意主持貿易。


    李承乾道:“裴行儉就先放在渭南縣吧,你不用擔心他。”


    顏勤禮迴道:“還有一事。”


    “說。”


    “隴右傳來的消息,有一個叫阿羅本的波斯僧從波斯遠道而來。”


    聞言,讓李承乾原本的睡意消減了很多,詢問道:“波斯僧人?”


    “他自稱是波斯僧人。”顏勤禮詢問道:“這件事還隻有京兆府知曉。”


    李承乾想到了如今波斯局勢,阿羅本這人還是來了大唐,而且是以波斯僧的身份。


    “現在玄奘到何處了,這人與玄奘有交集嗎?”


    顏勤禮道:“聽說此人在西域時就頗具盛名,但不知其人是否與玄奘相識。”


    “伱們去把人接來。”


    “喏。”


    顏勤禮剛走,就有太監快步走來,他躬身行禮道:“太子殿下,陛下聽聞有一個波斯僧人遠道而來。”


    “父皇那邊的消息真快呀。”李承乾感慨了一聲道:“就說這件事京兆府會安排的,不用勞煩父皇了。”


    “可……”


    李承乾神色冷峻,道:“一個波斯僧人而已,不需要父皇著急,若還要父皇親自接見,身為兒臣,孤必勸諫之。”


    太監連連行禮,他離開中書省,腳步走到太液池邊,將太子的話語又複述了一遍。


    李世民看向一旁的女兒。


    李麗質道:“既然皇兄都這麽說了,父皇就不用接見了。”


    “你不是對波斯很好奇嗎?”


    李麗質不屑道:“女兒隻對波斯的財富好奇,對波斯人不好奇,殺了都無妨。”


    貞觀九年,九月。


    夏日的酷暑開始褪去,每當午時就萎靡的長安城,終於恢複了一些活力。


    波斯僧阿羅本在京兆府的官吏護送下,進入了長安城。


    他手裏拿著一塊肥皂,腰上掛著一個皮囊,囊中裝著的是葡萄釀。


    這個波斯僧穿著單薄的衣袍,頭發因中年禿頂,隻留下了兩側一圈,手捧著老舊的羊皮書卷。


    李百藥帶著鴻臚寺的官吏前來迎接,他打量著這個波斯人。


    波斯人禿頂的腦袋後方還留著金色卷曲的長發,他的臉部不像中原人那樣飽滿好看。


    而是消瘦的臉頰,其雙眼凹陷,灰藍色的雙眼,也在看著眼前這座美麗的城市。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如此大的城,這個波斯僧人手拿著羊皮卷,張開雙臂用波斯語言讚歎了一句。


    李百藥問向帶這個波斯僧而來的狄知遜,“他會說關中話嗎?”


    狄知遜迴道:“他在西域時就學會了關中話。”


    李百藥微笑道:“請吧,這位遠道而來的朋友。”


    波斯僧阿羅本笑著道:“多謝。”一群鴻臚寺的官吏帶著這個波斯僧走向朱雀門,沿街許多人的目光都好奇打量著。


    如今的唐人是驕傲的,他們麵對波斯僧猶如在打量一種稀有的動物。


    人送入了鴻臚寺內,眾人落座之後。


    阿羅本將手中的羊皮卷放在了桌上,他不坐現在的唐人椅子,而是席地而坐。


    李百藥剛想說讓他坐椅子,可人都坐下了,就隨便他了。


    等眾多官吏坐下之後,眾人都坐在椅子上,反而是這個波斯僧盤腿席地而坐顯得矮了幾分。


    李百藥注意到在鴻臚寺門前一閃而過的人影,他正色整了整衣襟問道:“你真是波斯人?”


    阿羅本用蹩腳的關中話迴道:“我本是大食人,流落到波斯學得至理。”


    李承乾走入鴻臚寺,在李百藥身邊坐下,示意他繼續問。


    阿羅本原本是大食人,這就好推斷了,這些年波斯與大食時常打仗,雙方的人口因戰爭幾次交換。


    而現在的大食應該與更西方的高盧人也有來往才對。


    李承乾的目光看向那卷放在地上的羊皮書,書上有著一個奇怪的標誌,而且還寫著波斯文字。


    李百藥問道:“波斯王子怎麽沒來。”


    “波斯王子已在路上了。”阿羅本雙手放在他的胸口恭敬地道:“西域人說在東方有一個很富有的國度,叫大唐,還有富有的唐人。”


    李承乾換了一個坐姿,繼續觀察著這個波斯人,一言不發。


    李百藥又問道:“你們波斯與西域往來很多嗎?”


    阿羅本迴憶了一番,又道:“一直有來往,高昌國王與我,是很好的朋友。”


    這人多半是會錯意了,在唐人的語言中有來往,是有雙方的走動,或者是交易。


    而阿羅本的理解中,是以為與西域人是不是朋友。


    “你認識玄奘嗎?”


    聽到玄奘,阿羅本神色多有遺憾,他低聲道:“我到高昌之時,玄奘就已離開了。”


    一旁的鴻臚寺官吏正在記錄著這番對話。


    李百藥道:“你來大唐做什麽?”


    阿羅本笑道:“我願意將波斯的至理念誦給唐人。”


    “不用了。”


    李承乾打斷道。


    眼前的唐人官吏看起來地位很高,而這個年輕人走入這裏之後,便一直沒有說話。


    隻不過他一說話,就打斷了眼前這位官吏的話語。


    看起來這個少年人的地位更高。


    阿羅本站起身,雙手將羊皮書遞上道:“這卷書所記錄的都是波斯至理。”


    李承乾與他隔著一張桌子保持著距離。


    “你搞錯了,唐人不需要你來傳播至理,我們唐人擁有很完備的學識,比你們的至理領先了幾千年。”


    話音落下,阿羅本神色多有困惑。


    李承乾接著道:“你可以留在長安,現在來唐的使者都在四方館學習,往後你就留在四方館,學習唐人的智慧。”


    阿羅本問道:“唐人的智慧是什麽樣?”


    李承乾反問道:“你覺得唐人的智慧不值得你學嗎?”


    李百藥拍案而起,指著這個波斯僧喝道:“你放肆。”


    阿羅本退後兩步,帶著歉意地行禮道:“我隻是對唐人的智慧的好奇。”


    “這位使者先去休息吧。”


    言罷,李承乾就快步離開。


    阿羅本還站在鴻臚寺內,他神色疑惑地看著這個少年人的背影。


    李百藥腳步匆匆跟上,“太子殿下,這個波斯僧太過放肆,是否將他趕走,或者是……”


    李承乾順著一處處屋簷下的陰涼地走著,叮囑道:“他是大食人,又是波斯僧人,他遠道而來通曉道路,也知道該如何穿過西域來到大唐,就算是要趕走他,也要將他的經驗留在大唐。”


    “讓人教他文字,學會之後讓他將大食與波斯,波斯與西域之間的要道畫出地圖,交給文學館。”


    李百藥作揖道:“臣領命。”


    李承乾走向東宮,對他道:“有勞了。”


    人都是有價值的,對李承乾來說這個波斯人的價值榨幹之後,他就沒用了。


    至於他的波斯至理,李承乾更沒有興趣,將對方的情況摸清楚,將他們的實力摸索明白,而後揉碎消化為自己的所用之後,再將對方滅了。


    這才是一個使者真正的用處。


    波斯僧阿羅本,就這麽被丟在了四方館,無人問津。


    慕容順如今是四方館的一霸,因他現在十分地富有,錢也很大方,這兩年他按照杜荷公子的吩咐,遊走西域諸國,賺了不少銀錢。


    這位波斯僧,慕容順在高昌見過他,好奇道:“他怎麽在這裏?”


    一直照料著的胡姬走到他身邊,迴道:“他是鴻臚寺的官吏押送來的。”


    阿羅本依舊是盤腿而坐,骨瘦如柴的模樣,說明了他從波斯到高昌,再從高昌一路來長安吃了不少的苦頭。


    慕容順將一碗羊肉湯放在他的麵前,他還遞上了一個包子。


    如此,阿羅本當即吃了起來,他一邊吃一邊用關中話說著,“唐人的房子很好看,唐人的城比波斯的城堡更漂亮,唐人不友好。”


    慕容順聽著他的話,神色帶著笑容。


    阿羅本再道:“我見到了一個唐人少年,他的地位很高,不友好。”


    太子自然不會對一個波斯僧感興趣,這世上能讓太子感興趣的事很少。


    慕容順遊走西域各地行商,也見過波斯的男人更見過波斯的女人,何況是他一個僧人。


    在慕容順的理解中,波斯人是很富有的,他們手中有很多的金子。


    但這個波斯僧很窮,窮得他一身破衣服與一卷羊皮書。


    不多時,四方館內,又來了一個夫子,他拿出一卷識文解字道:“學!”


    阿羅本搖頭道:“我是來給唐人講……”


    “不學就趕走。”


    阿羅本語窒,他現在離開這裏,會餓死的,隻好放下自己的羊皮書,拿起唐人的書籍。


    注:阿羅本,曆史上來唐的波斯僧人。


    今天暫時兩更,先睡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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