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對紅樓故事牽腸掛肚的還有許國公高士廉,這位老人家如今年近六十,兩鬢斑白,五十五歲時任職吏部尚書,如今五十七歲還掌握著官吏升遷大事。


    用當今皇帝的話來說許國公高士廉善於識人,而且熟悉門閥世家之事,識人善用。


    此刻高士廉聽著身邊人念誦紅樓的故事,神色很是享受。


    忽又有太監腳步匆匆而來,“許國公,陛下召見。”


    高士廉聞言整了整衣袖,走出了吏部,跟著太監朝著甘露殿而去。


    甘露殿,李世民的麵前放著一盆豆芽,這是宮裏按照勝光寺所言的辦法種出來的豆芽菜。


    這位皇帝錯愕一笑,“沒想到不用土壤也能種出豆芽?”


    在甘露殿內還有一位老人家,此人穿著一身布衣,名叫甄權乃是陛下親封的朝散大夫,精通藥理醫理。


    甄權嚐了一口豆芽道:“陛下,豆芽本無毒,正如勝光寺所傳脾胃虛寒者確實要少吃,臣以為若是作為菜肴,也無不可,陛下也可以多食用。”


    李世民頷首道:“如此說來,朕的太子果真發現了一道新菜肴?”


    甄權作揖道:“恭賀陛下,恭賀大唐,得此豆芽菜。”


    殿外傳來了咳嗽聲,李世民抬眼看去是高士廉來了,連忙起身相迎。


    高士廉被攙扶著走入殿中,又是輕咳了兩聲,道:“陛下,老夫聽說是勝光寺的和尚自作主張將豆芽菜公之於眾的,而後太子殿下拿出了豆芽菜食用之法,這才令人信服,這豆芽菜出自東宮。”


    李世民歎道:“是呀。”


    高士廉正色道:“也是多虧太子行事周全,之後才拿出了豆芽食用之法,讓現在勝光寺的和尚們進退兩難,殿下聰慧,老臣為陛下賀。”


    李世民尷尬一笑道:“一點小聰慧而已,不足掛齒。”


    要不怎麽說是太子留了一手呢,勝光寺那些自以為是的和尚以為他們真了解豆芽菜了,太子的這一篇食用之法,才道出了豆芽菜奧秘。


    公之於眾就公之於眾吧,決不能讓那些和尚左右東宮的名聲。


    而且還是勝光寺的和尚自作主張。


    太子李承乾的這個做法,讓高士廉覺得舒坦。


    高士廉是皇後的舅舅,更要稱一聲舅父,李世民也放下姿態道:“舅父覺得此事朕還需做什麽?”


    高士廉擺手,道:“陛下什麽都不用做,全當不知這件事就好,太子殿下已做得夠好了。”


    “不過殿下年過十四,來年就十五了,就要到了及冠之年,也該有人指導。”


    “舅父覺得應該由何人來指導太子?”


    高士廉迴道:“於誌寧不錯,近日有個叫徐孝德的來長安述職,此人曆任綿州巴西縣尉,洛陽府伊闕縣丞,雖隻身居縣丞與縣尉,但治理出色,而且深知民間情形與民間困苦,此等人物來匡扶太子最好。”


    看舅父對太子滿意的神情,李世民歎道:“這段時日,是朕疏忽東宮了。”


    高士廉迴道:“陛下身為父親,對孩子要嚴苛,臣等明白陛下的苦心,若太子也能明白,那便是大唐之福。”


    注意到陛下與高士廉的話語,甄權躬身告退。


    還有三兩太監守在殿外,殿內就剩下了高士廉與李世民兩人。


    “陛下,紅樓一書當真不是出自太子之手?”


    李世民喝著酒水,漫不經心地迴道:“他說是出自一個曹先生之手,可如今的東宮也好,當初的秦王府也罷,朕可從未聽說過有曹先生之名。”


    高士廉蹙眉道:“以太子如今的年齡與閱曆是寫不出這等故事的。”


    “唉……”李世民歎息一聲又道:“男兒不該如此牽掛兒女情長,不應該寫紅樓的,多寫點為國為民,馳騁沙場,男兒馬革裹屍還的故事。”


    高士廉笑著沒說話。


    當然了對皇帝來說,如果太子寫的不是紅樓的故事,寫的是男兒為家國征戰的故事會更好。


    再從私心來說,這種故事可能寫著寫著就成了我的父皇。


    誰讓現在的皇帝李世民在世人眼中,有著虎牢關一戰定乾坤的功績,更有著龍傲天般的上半生。


    當然了,這些事都不是李承乾所需要考慮的。


    也並不知道現在的這位高士廉與皇帝又在謀劃什麽。


    東宮,剛修砌好了暖炕爐子的東宮殿內溫暖了許多,還有李泰送來的幾車木料,也足夠東宮能夠度過這個冬天了。


    李承乾盤算現在東宮的所有家底,也就眼前的三塊巴掌大銀餅和一串銅錢。


    這是現在東宮僅有的。


    寧兒道:“殿下不該為銀錢煩憂的。”


    李承乾揣著手無奈道:“就像寧兒姐說的,隻要我咳一咳,暗示一下就會有人搶著給我送錢?”


    寧兒搖頭道:“殿下應該修養自身。”


    李承乾反問道:“是呀,孤不該為了銀錢發愁。”


    寧兒重重點頭。


    李承乾看著殿外晴朗的天空,歎息道:“如果孤為了銀錢而拉攏那些不該拉攏的人,恐怕會拉攏一些不該接近的人。”


    寧兒還是點頭,神色滿意。


    李承乾雙手又往袖子裏揣了揣,緩緩道:“寧兒姐,是想告訴我,李建成屍骨未寒,我不能走他的老路。”


    聞言,寧兒俏目中多有煩惱,太子話雖然沒錯,可一口一個姐的聽著總覺得有些不舒服,道:“奴婢當不起殿下一聲姐。”


    李承乾又道:“寧兒姐,你說父皇當年保留了這麽多東宮舊臣,我想要招攬人,勢必會引得當初李建成的舊臣心猿意馬。”


    還是一聲姐,寧兒抿著嘴,越發著急,殿下越說越順口了,這要是傳到皇後耳中,而後還怎麽在麵對皇後。


    她抬起自己的手,纖細的手指想要敲一下太子的後腦,以示警告。


    不過就要抬手敲下,她還是收迴了手,內心放棄了這種大逆不道的做法。


    忽又想,隻要殿下懂事,自己這個奴婢受點委屈就受點,若有機會再向皇後請罪。


    將這份心思藏在心底,寧兒沉默不語。


    李承乾又道:“所以東宮的朋友越少越好。”


    見寧兒依舊沉默,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


    小福走來躬身行禮道:“殿下,近日越王一直都在東宮徘徊,形跡可疑。”


    寧兒提醒道:“殿下,若是再不將紅樓的故事送出去,恐怕不隻是越王,就連國子監與弘文館的讀書人都要瘋了,到時就不好收拾了。”


    “孤知道了,將紅樓第四卷與第五卷也交給母後吧。”


    “喏。”


    紅樓夢的故事很有魅力。


    李泰終於見到了後續篇章,他顫抖拿著手中的竹簡見到了秦可卿因為和公公賈珍私情敗露去世。


    又見到了王熙鳳協理寧國府,葬禮極盡豪華的樣子,多有可恨。


    紅樓故事中發生的悲劇給人李泰一種很真實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會發生在自己的身邊一樣。


    當然了,李泰心裏很清楚在大唐不可能有如此奢華的寧國府。


    故事就是故事當不得真的。


    這些天趙節再也沒去東宮,李承乾對此也不在意。


    寧兒道:“昨日,長廣公主在武德殿內哭訴,說著趙節的事,又說太子殿下突然反悔快讓她這位姑姑顏麵掃地。”


    李承乾道:“孤的這位姑姑還真是難纏。”


    寧兒又道:“殿下需要去武德殿解釋一番嗎?”


    “不用了。”李承乾頷首道:“孤不在乎會不會得罪姑姑,孤是太子,是儲君,豈能因為這些事情而被左右?應該是她看孤的臉色,而不是孤要聽她的吩咐,得罪她孤不在乎,她對孤沒有威脅。”


    寧兒笑著點頭,道:“就該如此。”


    “如果說真要有威脅。”李承乾的話語頓了頓,又道:“那孤的威脅就隻有父皇了,說句自大的話,能夠廢了孤這個太子的,隻有父皇。”


    寧兒低聲道:“殿下這話有些大逆不道了,往後不要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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