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著百官進入皇城,眾人在朱雀門前散去,。


    李承乾坐在興慶殿內,看著邊關送來的奏報,真珠可汗的牙帳就在獨邏河,這半年來漠南還是發生了不少事,漠北人一度又向白道川進攻,白道川亦是當年唐軍破頡利大軍的地理位置。


    白道川又是白道嶺,從騎兵的戰略來看,這是進取陰山關鍵?


    太監候在一旁,低著頭安靜站著,等候著太子殿下的吩咐。


    李淵牽著小兕子從興慶殿門口走過,從殿外看去,就見到了殿內正在看著奏章的孫子。


    小兕子穿著道袍,發髻上留著一根木釵,她低聲道:“爺爺,以後……皇兄成了皇帝也是這樣的嗎?”


    李淵撫須笑著,低聲道:“也該是這樣的吧。”


    小兕子抬首道:“現在父皇不在長安,天下大事都在皇兄手中了。”


    李淵牽著她的手,又走向了欽天監。


    李淳風道長跟著陛下出遊了,袁道長出去之後至今未歸,現在小兕子就是欽天監的小主人。


    殿內,一份份的奏章就在太子的手邊,隻是太子的神色並不好看,多半是見到了什麽不開心的事?


    李承乾沉默地站起身,走到興慶殿外。


    黃昏時分,李麗質便快步走來了。


    李承乾低聲道:“舅舅還是覺得我們太年輕了。”


    李麗質雙手背負,低聲道:“是舅舅自作主張做了?”


    “雖說孤當初說過要收繳青海的賦稅,但不能由舅舅開口。”李承乾伸手拍了拍殿前的這棵銀杏樹。


    “舅舅是想要幫皇兄,可又覺得皇兄年輕,有些政令該由他過問?”


    一個二十三歲的太子主持國家大事,確實太年輕了。


    誰也不知道這一次皇帝出遊,要多久才會迴來。


    而一個年輕氣盛的太子處理朝政,又有太多的不確定性。


    皇帝不在,朝臣就要幫扶太子,而既掌握大權,又是當今太子舅舅,趙國公自然是在此時最德高望重的。


    鄭公雖說也跟著父皇出遊,但房相依舊在朝中。


    李承乾接過太監端來的茶碗,神色凝重地喝下一口茶水道:“無妨,孤也該有個依仗長輩的樣子。”


    言罷,又補充道:“隻是暫時的。”


    李麗質遞上一卷書道:“這是妹妹與小武,小慧寫出來的方略。”


    拿過妹妹的書卷看著,都是一些關於關中吸收資源以及儲備資源的想法。


    李承乾又問道:“京兆府看過了嗎?”


    “妹妹讓小武也給京兆府送去了一份,想來再過幾天京兆府就會給迴話。”


    她又道:“妹妹先去與母後用飯了。”


    “嗯。”


    夜裏,李承乾依舊坐在興慶殿前,身邊的燭台還點著,風吹過的時候,燭光時而晃動。


    又有太監遞來奏章道:“太子殿下,禮部尚書李百藥求見。”


    李承乾神色平靜地迴道:“他也一把年紀了,讓他早些迴去吧,有事明天早朝再論。”


    “殿下。”太監小聲道:“他是來告老的。”


    李承乾接過辭官奏章,看著內容遲疑道:“現在的禮部侍郎是誰?”


    “迴殿下,是張大素與許圉師。”


    張大素是當年郯國公張公謹的兒子,郯國公早早過世了,而他的三個兒子都在朝中任職,勳貴子弟上升太快不是一件好事。


    許圉師又是科舉新晉的臣子,朝中六部不是京兆府。


    京兆府任用可以大膽一些,可六部官吏任用升遷,需要謹慎。


    隻是稍作思量,李承乾吩咐道:“去將李百藥請來,再去告知褚遂良,讓他暫代禮部尚書。”


    “喏。”


    夜色已完全籠罩了這片夜空,寧兒帶著食盒而來,在太子的麵前放好菜肴。


    李承乾道:“多準備一副碗筷。”


    “喏。”


    做好這些事,寧兒便走迴了興慶殿,看著書桌上的一堆奏章,便開始整理。


    夜風吹來的時候,還是有些冷。


    李百藥被太監領著走到近前,他須發皆白,身穿官服行禮道:“太子殿下。”


    李承乾扶起這位老人家,道:“與孤一起用飯吧。”


    “老臣……老臣不能與殿下同桌而食。”


    “無妨,不用在意這些禮數,就是一頓簡單的飯食。”


    麵對太子的邀請,李百藥還是拿起碗筷,將一些菜放在飯碗上,沒有坐下,而是站在一旁吃著。


    這老人家吃得很著急,筷子不停撥動,一碗黍米飯很快就見底了。


    李百藥的辭官奏章就放在一旁,太子並沒有拿起來看,太監心想著又接過對方的碗筷,放在了邊上。


    “老臣吃飽了。”


    李承乾歎道:“李尚書也有七十高齡了吧。”


    李百藥道:“臣年輕時輔佐前隋太子楊勇,後隋帝楊廣即位,臣又被任命司馬,今年七十有九了。”


    李百藥是個老臣,曆經隋文帝,隋煬帝兩朝,又經曆過大業年間的動亂,武德一朝的四處征戰,這些動蕩的經曆貫穿了這個老臣的人生。


    “往後李尚書就留在長安頤養,朝中依舊給予半數俸祿。”


    李百藥行禮道:“謝殿下。”


    “往後禮部的事交給褚遂良兼領,你以為如何?”


    “褚遂良是個合適的人選,殿下可以曆練此人,將來或有大用。”李百藥躬身行禮,又道:“倘若將來還有諸國使者來長安放肆,老臣當義不容辭教訓他們。”


    李承乾朗聲道:“好!我大唐臣子就該有此氣魄。”


    李百藥又遞上一份奏章,道:“老臣此來還有一事,是漠北真珠可汗夷男求娶大唐公主。”


    “據傳言,這位真珠可汗年事已高了吧?”


    李百藥又道:“去年冬時,真珠可汗就已送來了國書,這是他們第三次請求和親,陛下說過迎娶公主需要漠北獻上誠意,隻是礙於太子殿下以往的主張,陛下沒有當即答應,是想讓真珠可汗獻馬五萬匹,牛與駱駝萬頭,羊十萬口。”


    李承乾打開奏章,道:“五萬馬匹,十萬口羊,他漠北有這麽厚實的家底嗎?”


    李百藥又行禮道:“太子殿下,當年頡利戰敗獲利最大的便是漠北,他漠北多半能夠拿出去這些賀禮,若是真悉數奉上,恐怕漠北因此也會元氣大傷,甚至導致內亂。”


    父皇是會為難人的,這麽一個天價的彩禮對漠北來說足夠亡國了。


    李承乾麵帶著笑容,恐怕漠北會是第一個因天價彩禮而亡國的。


    “這事與漠北使者說過了嗎?”


    “還未說過。”李百藥又道。


    夜裏,李承乾與這位前來告老的禮部尚書談了許久,直到送別這位老人家時,將這天價彩禮要翻了一倍,馬匹十萬,羊二十萬口,牛與駱駝兩萬頭。


    這是太子開出來的條件,釜底抽薪,要讓真珠可汗掏空整個漠北


    李百藥心中清楚,太子從未想要遠嫁公主,太子是想讓漠北因此亡國。


    寧兒收拾好碗筷,重新提著食盒陪著太子殿下迴了東宮。


    翌日,百官早早就在太極殿等著太子殿下前來開朝,日頭越來越高,直到太子走到太極殿的時候,早朝比以往晚了一個時辰。


    岑文本站出朝班道:“陛下出遊,太子殿下監理朝政,應當準時才對。”


    李承乾站在百官之前,迴道:“往後推遲一個時辰,諸位可以留有空閑照顧家人。”


    岑文本又低下頭,行禮道:“喏。”


    今天的早朝照常開始,幾乎每年都會有三五個月,都是東宮太子在主持朝政,從這位太子年滿二十之後,太子主持朝政的時日也越來越多。


    自天山大勝之後,陛下似乎少了很多心氣。


    聽著朝中各部的匯報,當李百藥向朝中諸公行禮,並且告知要離開朝中,眾人心中都有觸動。


    現在的朝堂上,李百藥確實是年歲最大的一個。


    李承乾朗聲道:“往後由褚遂良兼領禮部事務,禮部侍郎張大素,許圉師佐之。”


    聞言,長孫無忌上前一步,卻又聽到後方的褚遂良朗聲應道:“喏。”


    站在安靜的朝班上,長孫無忌聽著自己的唿吸聲,腳步僵在原地,片刻後又將腳步收了迴來,繼續站在朝班的位置上,沉默不語。


    太子依舊說著,話語聲在大殿內迴響著。


    隻是接下來的朝議,這位趙國公一直都是沉默,並且蹙眉不語的,頗有不安又困惑的神色。


    “報!”侍衛站在太極殿外,朗聲道:“陰山急報,李思摩率三萬騎兵與真珠可汗在白道川交戰,大敗而歸。”


    李承乾拿過軍報,確認之後交給一旁的房相與眾人傳閱。


    白道川一戰,李思摩又敗了,還折損了上萬人口。


    朝中眾人紛紛議論,軍報在眾人手中傳閱著。


    未等武將一列發聲,李承乾開口道:“英公聽令!”


    李績站出朝班朗聲道:“末將在!”


    “命英公李績為朔州道行軍總管,率步卒六萬人,騎兵一千人,屯兵朔方!即刻動身!”


    “喏!”


    李承乾接著吩咐道:“李大亮將軍,薛萬徹將軍!”


    兩位大將軍站出朝班,朗聲道:“末將在!”


    “薛萬徹將軍任朔州道行軍副將,協助英公,李大亮將軍任涼州道行軍總管,整軍秣馬隨時策應。”


    “喏!”


    三個大將軍得令快步走出朝班。


    這位太子號令了三位大將軍,駐兵朔方並且讓李大亮在涼州整軍,這大抵上有一種要遠征漠北的意思。


    多半是太子也覺得李思摩麾下的突厥部眾指望不上。


    李承乾繼續道:“將河間郡王召迴來,兵部準備隨軍將領名冊,呈於興慶殿。”


    房玄齡站出朝班道:“殿下,臣舉薦一人可協助大軍。”


    “老師直說便好。”


    房玄齡道:“營州張儉,其人對突厥以及漠北形勢頗為了解,當年他亦隨大軍大破頡利所部。”


    李承乾了然道:“好,此事交由老師安排。”


    房玄齡點頭站迴朝班。


    下朝之後,段瓚跟上房相的腳步,詢問道:“如今,太子開始涉足邊關戰事了。”


    房玄齡道:“殿下也沒說現在就要與漠北開戰,而是命英公駐守朔方。”


    段瓚低聲道:“以往殿下可從來不過問軍中事務的。”


    房玄齡笑著道:“你且放心,都是陛下安排的。”


    段瓚驚疑,心說這一次陛下出遊之後到底給了這個太子多少大權,連兵馬都可以調動了。


    房玄齡手拿著笏板,一路走著,“去年東宮的孩子滿月,陛下與太子祭祀道祖時有過一次長談。”


    段瓚道:“是與漠北之事有關?”


    “老夫隻是聽陛下提了一句,可陛下與太子說了什麽,老夫也是無從知曉,現如今陛下出遊,想來諸多事早有安排的。”


    趙國公依舊是板著一張臉,似乎很不高興。


    岑文本與張行成走在一起,“殿下讓褚遂良兼領禮部尚書時,趙國公是有話說的。”


    張行成壓低嗓音,道:“李百藥告老,禮部尚書的位置空缺,難道趙國公不希望他門下的人任職六部之一的尚書嗎?”


    岑文本又道:“看來,太子殿下在做這個決定之前,沒有告知趙國公,趙國公是吏部尚書,褚遂良又是他的門生,現在看來……嗯,頗有意思。”


    張行成又搖頭道:“趙國公再怎麽說也是太子的舅舅,太子若太過依仗外戚,這才是你我要擔憂的。”


    今日的早朝算是平靜地結束了,早朝之後,李承乾便坐在興慶殿批複著各地送來的奏章。


    江南與兩淮的茶葉交易更多了,這一批送入長安交易的茶葉有千斤。


    李百藥告老了,在告老正式脫下官服之後他為李唐王朝做了最後一件事,將大唐提出的尚公主條件送去了漠北,等待著這個那位漠北可汗收到條件,他何種心情?


    “父皇到洛陽了嗎?”


    興慶殿內,忽然傳來了太子殿下的問話。


    一旁的太監迴道:“陛下將李道彥將軍安排在了潼關,昨夜送來的消息,陛下與三百輕騎去了洛陽,吳王殿下親自迎接的。”


    李承乾微微頷首,目光還停留在奏章上。


    早晨處理完政事,太監捧著一堆的奏章送去朝中各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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