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喬家村的時候已經快要天黑了,小橋迴到新宅時,看到柯氏正在老宅前麵碾出的場地上,收著糧食。


    從馬車上跳了下來,正準備抬腳去時。


    被胡鬧給攔了下來:“我去吧,您還是趕緊的把自已的傷整一整吧。”


    小橋搖了搖頭,把青山接了下來,讓他先進到院裏去。


    抬腳便向著那片場地走去,揚笑叫了聲:“姥兒。”


    正背對他們用撮箕裝糧倒麻袋的柯氏,聽著她近前的叫喊,抬頭看了過來。


    剛揚笑答了聲“哎”時,卻在看到小橋臉上的淤傷時嚇了一跳,趕忙的放了手中的撮箕,快步走了過來。


    “你這臉是咋迴事?被誰給打了?”


    她有些大聲的問道,伸了手過來就要摸了小橋的臉。


    小橋搖了搖頭,眼睛直直的看著她道:“是我自已打的。”


    “你自已打的?”


    見她滿眼的驚訝和不理解,小橋頷首又道:“我自己打的,姥爺今兒來霸地,被我用自已拳頭打傷自已後冤枉他的。”


    柯氏聽到這,隻沉吟了一下:“他沒打你?”


    “沒有。”


    小橋扯了下疼痛的嘴角:“因為我報了官。”


    聽到報官二字,柯氏皺了下眉頭:“你要跟我說什麽?”


    有些艱難的咽了咽唾沫,小橋有些害怕再得到像柳氏一樣的態度。


    沉吟半響,倒底把話語吐了出來:“姥爺被我告得關了牢房。”


    果然,話一落,她就瞪大了眼,看著她好一會後,歎了口氣的說道。


    “你不在乎名聲?”


    小橋搖頭,心有一瞬間似掉進冰窟一般,涼透了。


    豈料,柯氏的下一個動作加話語又令她迅速的迴溫迴來。


    隻見她小心的摸了摸她的小臉,淡淡的笑著說:“既然關了,就關吧,那個老不休,早該讓他受點子教訓了,姥隻是怕這事傳出去後,你的名聲就毀了,要知道,你這還小的,到找人家的時候怕是有的苦頭吃了。”


    她慈謁和徐的話音,惹得小橋鼻頭一酸,猛的爬在了她的肩頭大哭起來。


    “姥兒……”


    “好了,好了,姥都知道了啊……不怪你,不怪你。”


    柯氏慈愛的摸著她的小腦袋,抬眼向著新宅看去。


    正巧柳氏也趕了驢車迴來了,看到這邊的小橋跟柯氏,她趕緊的籲停了驢車,向著這邊跑來。


    “娘,橋兒她……”


    走近一看,見小橋快速的從柯氏肩頭起了身,擦幹淨了眼淚,看也不看的轉過頭向著新宅那邊走去了。


    柯氏看了她一眼,搖頭歎了一聲,轉頭又重新撮起稻子來。


    柳氏站在那裏,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小橋叫胡鬧先迴到鎮上,又跟他耳語了一翻。


    胡鬧看著她紅了的眼珠子,暗想著是不是自已沒顧好她?要被主子知道了會不會罵了他?


    “可是聽清了?”


    喚迴走神的他,見小橋正看著自已,胡鬧趕緊的點頭說:“聽清了,你放心,我這就去安排。”


    小橋點頭,這才拉著青山的手進到新宅院子,陪他去到書房練了會子字。


    然後又去到後院的廚房。


    利落的把火折子吹燃,燒起了火,把精米下鍋,熬煮了鍋粘軟的白米粥,想著去歲還用火石吃粗糧的日子,到今歲細糧火折子新房子大票子,隻覺得一切都恍若夢中一般。


    柳氏不知啥時跟了進來,見小橋定眼看著灶眼發呆的樣,輕歎一聲的上前。


    “橋兒我……”


    “不用說了。”


    小橋迴神打斷了她,自嘲一笑:“你有你的活法,我有我的過法,各不相同,你可能覺得我過份了,可我不想再這麽無止盡的被人扯皮一輩子。最直接的方法可能會傷害我或是我身邊的人,可我不在乎。”


    她抬眼,看著柳氏輕扯了下嘴角:“你在乎的,我不在乎,我在乎的,你又未必懂,你隻在乎著眼前,卻忽略著將來,那是一頭永遠喂不飽的狼,為絕後患,隻能斬草除根。”


    她說得狠絕,聽得柳氏是心髒驟停,不可置信,這,這……如此狠絕冰冷的話語如何會從她的嘴裏說出?


    柳氏看著眼前完全陌生不已的女兒,隻覺得她哪裏變了?不,應該說從去歲時她醒來就已經變了,隻是平日裏細微的不願去深思,可如今。


    柳氏瞪圓眼的看著她:“你……你是不是橋兒?”


    “我是喬小橋。”小橋看著她平淡無波,垂眼說道。


    “去歲的喬小橋已經撞死了,如今的我是新生的喬小橋,不再是從前的喬小橋。”


    棱模兩可的話語,讓柳氏有些捉摸不定,又想著從前她說去閻王殿的事情,有些釋懷又有些難受。


    並不理會她的情緒,小橋見鍋中粥水已開,那撲騰出來的白白泡沫頂著鍋蓋想要破蓋而出。


    趕緊撤了大火,添了小小少少的細枝,又把鍋蓋打開,讓泡沫迴去鍋裏,待恢複到平靜,看到那白色米湯嘩嘩翻滾後,再找來一根筷子,墊在了鍋沿邊上,把鍋蓋放在筷子上麵,泡沫還有起伏,卻怎麽也無法破蓋而出了。


    柳氏就那樣出神的看著小橋的一係列動作,似乎明白過來些什麽,又似乎什麽也沒有懂。


    抬眼看向小橋,卻見小橋並未理會與她,不再管火,隻在一個放有鹹菜的壇子裏陶出鹹菜頭子,切了條拌了辣油後再不管了。


    又去到放了蛋缸的地方,拿了四個雞蛋,打碎攪勻後,放了點油鹽,便著手燒中間的大鍋開始蒸蛋。


    從始至終,兩母女再沒說過一句話。


    待到柯氏收完了糧,飯好後,胡鬧又駕著青油小車過來了,同來的還有五名大汗,看上去皆在一八零左右,長得很是魁梧。


    見柯氏收完糧的麻袋還立在曬場,直接幾人過去,兩個來迴就把那稻子給抗進了舊宅的蒼房中。


    待到晚飯上桌,青山從前院書房出來,柯氏洗淨塵土,胡鬧因著迴鎮吃過一口子飯,這會去到前院幫著守宅去了。


    柳氏還是有些無措不知道如何找自已的位置。


    柯氏拉了她坐下後,一家人便開始吃將起來。


    拿了湯匙給青山舀了一勺嫩嫩的蛋羹,給他放在一邊的空碗裏,讓他一口蛋羹一口粥的下頭飯來。


    簡單的飯菜,卻異常的溫馨。


    然而,再溫馨的畫麵,永遠有個不和適宜的聲音破壞。比如現在。


    小橋把蛋羹喝進嘴裏,聽著外麵傳來的叫罵,隻輕輕的勾了勾唇。


    “來了。”


    胡鬧帶人坐鎮在前院。


    而柳成龍,因著找驢車的同時去喝了一趟子花酒,本以為這大下午去再合適不過,可誰曾想到帶了車隊去那下河村時,沒有看到一個人。


    且那裏還有幾人在那守著田地,一問才知,原來自家老爹上午時就被官衙的差人給帶走了。


    本想在那田地處鬧一場的,結果那看地的人說:“你也別費了力氣,可知這片地有我們家公子罩著,你們也敢來搶?真是吃了熊心豹膽了不成?”


    惹不起富貴人家,柳成龍隻好灰頭土臉的轉了頭,卻又被那找來拉稻子的驢車隊給攔了下來,找他索要路費,柳成龍如何肯幹?要知道從來都是他拔人,何來人拔他?


    當即就大罵著叫那群人滾,豈料那車隊也是個暴脾氣,見他不給,把請來的十來個拉板車的叫下車,圍了他就要揍他。


    這一見形勢不好的,隻好認了栽給了五百文的腳程錢,卻不想,越想越氣不過,直認為是這家子的陪錢貨給使的晦氣。


    想著自家老爹又被抓的,這柳成龍憋了一肚子的暴力氣,前來這喬家村,剛抬腳到了這門外,就忍不住的衝著裏麵叫罵起來。


    “給老子開了門,個不孝的玩意,敢陰老子,看老子不打死你,快開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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