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在花廳坐下,剛嘬了一口茶,見李善長進來,急忙放下茶盞起身問候。


    李善長態度一如既往的親切,“惟庸可曾吃過晚飯?若還沒吃就在府上用點家常便飯。”


    胡惟庸拱手道:“學生叨擾了。”


    “你我二人何必客氣,這裏也是你的家啊。”李善長笑眯眯地說著。


    以前胡惟庸拜李善長為師,曾把他當親爹一般孝敬,有段時間他腿痛,胡惟庸天天過府來按摩,太晚就直接歇在府裏。


    李善長那時對胡惟庸非常滿意,就叫胡惟庸把李府當自己的家,不要拘束,還專門為他保留了一間客房。


    然而現在兩人其實已經貌合神離,胡惟庸也很久沒在李府留宿,此時聽李善長這樣說,竟覺得有些刺耳。他仔細打量了李善長幾眼,暗暗猜測這隻老狐狸態度突然親切有什麽企圖。


    李善長拉著胡惟庸落座,“來,來,來,嚐嚐這條鱈魚,聽說是從很遠的海洋捕獲,其肉質細嫩,肉味清淡,老夫吃過一次就喜歡上,現在都很少吃河豚了。”


    “學生有一事不知該不該稟告老師,學生考慮了許久,覺得還是不應該對老師有所隱瞞。”幾杯酒水下肚,胡惟庸漸漸轉向正題,他就是抱著挑撥離間的心思來見李善長。


    今日|他妻子迴府也告訴了他李夫人被馬秀英冷落的事情,他察覺這是個機會,隻要再給李善長點把火,李善長還不和馬秀英鬥得死去活來,不管兩人誰敗了或者兩敗俱傷,都是他樂意看到的結果。


    “你我之間還有什麽話不能暢所欲言?”李善長眯起了眼睛,猜測胡惟庸肯定不會說什麽好話,如今的胡惟庸可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皇上那一日宣百官去禦書房商議開平王的葬禮,學生因事耽擱了一陣,沒能追上老師等人。學生後來碰見馬氏,注意到馬氏看老師的背影極其不善,好像在看仇人一般……今日聽拙荊說馬氏當眾拂了師母的顏麵,學生擔心她下一步就會對老師不利,還望老師早做提防。”胡惟庸添油加醋地描繪著當時的場景。


    平時喜怒不形於色的李善長此刻竟然慌張起來,惶惶地說道:“難怪馬氏要給你師母難堪,根源竟在這兒,怕是馬氏已經知道老夫以前的事了。不好,老夫得趕快通知惠妃一聲,免得她被馬氏抓住把柄牽連到你我。”


    “光提防馬氏不行,學生以為我們不能處於被動等著馬氏發難啊。”胡惟庸暗喜李善長入彀了,他卻不知李善長早就知曉此事,同時決定在對馬秀英服軟的時候拉他墊背。


    “惟庸言之有理,可是在外麵根本找不到馬氏的紕漏,想要對付她還得從宮中找出她的差錯。惟庸你可有信任的人供我驅使一二,我身邊的人估計都被馬氏記下,不能再像以前直接和惠妃接觸。”


    “禦林軍中倒有幾個學生認識的人,隻是老師打算如何安排?”胡惟庸迫切地想知道李善長的計劃,但他不會自己參與,借幾個人給李善長倒是可以。其實他宮中最大的助力是趙成,但是這個關鍵人物他不會告訴任何人,包括他的妻兒。


    李善長說道:“當然是先讓惠妃在宮中弄點動靜,讓馬氏騰不出手對付我們,我們才有時間布置下一步棋。”


    心懷叵測的兩人相視一笑,真如一對好搭檔。然而各自都在算計對方,李善長要借胡惟庸的人來證明以前那些不利馬秀英的事都是胡惟庸做的,和郭惠勾結的人也是胡惟庸。胡惟庸則巴不得李善長和馬秀英鬥得不可開交,他好渾水摸魚。


    郭惠渾然不知自己已成棄子,仍在做著絆倒馬秀英的美夢,這一日|她在禦湖散步,迎麵過來一隊巡邏的侍衛,侍衛見了她都停下腳步行禮。


    郭惠沒有理會這些侍衛,徑直走過去,忽然一個侍衛輕聲叫住跟在後麵的郭霞,“姐姐,你發釵掉了。”


    郭霞打眼瞧去,地上有一隻銀簪,成色嶄新,簪頭是一朵大牡丹,估計有一兩重,她看了看旁邊並無其他宮女經過,急忙撿起銀簪插在頭上大搖大擺地離去。


    “做什麽?”郭惠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郭霞不敢隱瞞,“奴婢撿了一隻銀簪。”


    郭惠鄙視道:“瞧你守財奴的模樣,本宮給你的首飾還少嗎,一隻銀簪就把你高興成這樣。”


    “奴婢是看這簪子樣式別致……”郭霞取下簪子剛要給郭惠瞧,忽然發現分量很輕,不禁懊惱地往地上一扔,“難怪掉在地上都沒人撿,竟是個空心的玩意。”


    “啪嗒”一聲,銀簪落在地上,簪頭和簪柱斷裂開來,從裏麵掉出一個紙團。


    “拿來本宮瞧瞧。”郭惠眼皮跳了一下,展開紙團,上麵寫著蠅頭小楷:欲動後位先動儲位,宜早不宜遲。郭惠深吸一口氣,幾乎把紙團嵌進肉裏。


    “主子,上麵寫的什麽?”郭霞看到郭惠驟然變了臉色,跟著緊張起來。


    “沒什麽,迴宮。”郭惠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裝作若無其事往迴走。一邊走一邊叫郭霞再把剛才撿銀簪的經過詳細說一遍。


    郭霞這會也反應過來銀簪是侍衛故意丟給她的。


    郭惠問道:“你還記得剛才那侍衛的模樣嗎?”


    郭霞囁嚅道:“奴婢當時沒有注意這些侍衛。”


    也就是說讓郭霞去指認對方郭霞都找不出來了?郭惠皺起眉頭,誰在給她出主意,還用這麽隱蔽的方式?坤寧宮那邊收買的人隻會傳遞消息,絕不會擅自做主。她下意識地想到李善長,可是李善長每次都叫她稍安勿躁、徐徐圖之,這會怎麽可能催促她快點動手。然而不是李善長又會是誰知道她在給馬秀英使絆子?


    紙團上的內容如洪呂大鍾敲在郭惠心上,明確的告訴她,有太子朱標在一天就拿馬秀英毫無辦法。動儲位啊,她舔了舔發幹的唇舌,她以前隻是想針對馬秀英,可是如果有機會把馬秀英和太子一並除去,那她的兒子也就有機會競爭儲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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