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大聲斥道:“此人一派胡言亂語,分明是想當街強搶民女,你們速速……你們幾位官差為何還不將他抓起來送至衙門查辦?”


    田三虎惱羞成怒,強詞奪理地吼道:“老東西你懂什麽,這是朱公子親口告訴我的,吳國公已經下令在應天府各地征收此稅,過幾天政令一出來,你們就知道了。”


    朱元璋見他竟然敢在青天白日下信口雌黃,臉色頓時氣得鐵青。


    田三虎還在裝模作樣地大放厥詞,“朱公子說吳國公喜添麟兒,正要尋個機靈的婢子照顧,我見這小娘子模樣不錯,就準備拿她抵債送到國公府去侍候小公子。這是多大的福分啊,她還不識趣。”


    幾個衙差見他先是搬出朱文正,這會又搬出朱元璋和朱標,說得有板有眼,立刻有種投鼠忌器的感覺,彼此麵麵相窺,裹足不前。


    田三虎的手下紛紛起哄,能進國公府當丫鬟的確是福氣,他們想進去都沒資格呢。反正女娃也說要做牛做馬報答朱元璋,不如去國公府啊。


    中年男子弱弱地爭辯,“我有手有腳,能養活我女兒。”


    除了走投無路的人家,誰願意讓兒女賣|身為奴,一旦成了奴隸,就永遠低人一等了。


    少女流著淚,拚命擦拭父親臉上的血跡,可是怎麽都擦不完。


    “姐不走,姐不走。”男孩嚇傻了,一手拉著父親,一手抓著姐姐,隻會重複這句話。


    此番情形真是讓人聞者落淚,見者傷心,圍觀的百姓越來越多,把朝天宮集市都快堵個水泄不通。


    幾輛官轎行駛過來,派人上前一打聽,事涉朱公子和吳國公,這些官轎的主人聽後居然連麵都不露就掉頭匆匆離開。


    朱元璋瞧得分明,臉色越加陰沉。


    眾衙差見事態愈發不可收拾,急忙說道:“既然是誤會,那大家都散了吧,不要擋住道路,擾亂集市。”


    田三虎怪叫道:“其他人可以走,那個小娘子不能走!俗話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他們還沒還錢你就放他們走,那我找誰收債去?朱公子怪罪下來誰負責?”


    王衙差強忍住怒氣說道:“即便征收什麽地皮稅,也是我們官府的事情,跟你有何關係?”


    田三虎白眼一翻,“王大哥,你這話就不對了。我是為朱公子做事,為吳國公做事,你們官府還不是為吳國公做事,若是讓吳國公知道你們不把他老人家的話當一迴事,到時候,嘿嘿……”


    王衙差剛要爭辯,其他幾個衙差拉住他,對田三虎說道:“既然這樣,那你把這女子帶走,其他人速速散去,再有人滋事,一律押送衙門。”


    “豈有此理!”朱元璋怒發衝冠,再也忍不住,大手一揮,“把這幾個地痞流氓抓到衙門去,著令應天府尹李新材嚴懲不貸!”


    早就待命的侍衛們一擁而上,一陣刀劈劍砍,三下兩下就把田三虎等地痞流氓揍得屁滾尿流,爬在地上苦苦求饒。


    眾衙差驚呆了,他們不知道麵前這個馬臉男人是何方聖神,但此人敢對他們的頂頭上司直唿其名,身邊又有眾多強悍護衛跟隨,可見來頭不小。


    其中一個瘦衙差咽了咽口水,悄悄問道:“應天府到處都是官,咱們不會湊巧遇見一個比老爺官更大的人物吧?”


    另一個胖衙差說道:“他再大能大得過吳國公?你去問問他的姓名,再去迴稟老爺,讓老爺決斷,咱們這些小魚小蝦就別攙和了。”


    “對,對,我去問清楚再說。”瘦衙差還沒走到朱元璋跟前就被侍衛攔住,他愈發忐忑不安,客客氣氣地問道:“請問這位老爺是……”


    “踏踏踏”急促的馬蹄聲打斷瘦衙差的問話,一匹快馬衝來,堪堪停在眾人麵前。


    一個錦衣少年滿頭大汗,翻身躍下馬背,大聲叫道:“義父!義母!”


    朱元璋正在氣頭上,又見朱文正在鬧市策馬疾奔,更是火冒三丈,厲聲斥道:“瞧你幹得好事!誰準你在城裏跑馬的?我還當是別人敗壞你的名聲,原來是你自己行為無德!”


    “孩兒聽到義母急召,以為發生了大事,所以匆忙趕來……”朱文正滿頭霧水,委屈地望向朱元璋,他從未見朱元璋發過這樣大的脾氣。


    馬秀英指著田三虎問道:“你可認識此人?”


    “孩兒不曾見過。”朱文正仔細瞧了瞧,搖搖頭。


    馬秀英把剛才發生事告訴他。


    朱文正聽完麵色大變,走過去狠狠地扇了田三虎一耳光,“你是何人,為何壞我名聲?”


    田三虎早被真刀真槍的侍衛擒住,又見朱文正一身貴公子打扮,知道自己踢到鐵板了,但他明白除了死死抱住朱文正這顆大樹,誰也救不了他。於是他吐出一口血水,色內厲茬地吼道:“你是何人,竟然敢打我,我結拜大哥是吳國公的義子朱文正朱公子,他知曉了絕不會放過你!”


    “我朱文正何時成了你結拜大哥?何時說過我義父要征收地皮稅?何時說過我義母要找丫鬟服侍標弟?”朱文正氣得七竅生煙,俊臉扭曲,接連又扇了田三虎幾個耳光,打得他鼻血長淌。


    除了朱元璋一行人,其他人都看傻眼。


    “這少年就是朱公子?”


    “田三虎怎麽會認不出朱公子,他不是朱公子的人嗎?”


    “原來田三虎在騙人,哈哈,正主都來了,看他怎麽狡辯。”


    “那位老爺又是誰,朱公子喊他義父,難道他就是吳國公?”


    “天啦,是吳國公和國公夫人……”


    田三虎早已癱軟在地,眼前這個少年竟然就是朱文正,那他口裏的義父、義母豈不就是朱元璋及其夫人?他連忙改口,“朱公子,我是張三的表弟……”


    朱文正又氣又惱,“住口!我和張三隻是泛泛之交,從未結義,更不認識你,你竟打著我的旗號招搖撞騙,為惡鄉鄰,著實可惡!”


    田三虎再無一絲囂張的氣焰,像條死狗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朱公子饒命啊!吳國公饒命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百姓們迴過神來,齊齊跪拜,“拜見吳國公,拜見夫人。”


    有些膽大的百姓還偷偷抬起頭打量朱元璋和馬秀英的容貌。


    幾個衙差也慌忙跪下,結結巴巴地叩首,“吳國公恕罪,小人不知是國公親臨……”他們的心情比田三虎還緊張,不知道朱元璋會如何處置他們。


    “你們能及時趕來維持集市次序,還算不錯。念在你們是被歹人蒙蔽,我且既往不咎。我從未下令征收什麽地皮稅,也不允許身邊的人欺壓百姓,若是再有類似擾民的賊子直接抓迴衙門查辦!”好在朱元璋並非不講理的人,揮揮衣袖命令眾人都起來,又吩咐王衙差,“你迴去告訴李新材,但凡來我應天的流民,隻要身世清白,便可發放戶籍,準其在應天安家置業。”


    “多謝吳國公開恩!小人一定把話帶到,小人以後必定秉公執法!”王衙差又感激又興奮,能入朱元璋的眼,他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磕了三個頭,他不敢再耽擱,立刻起身去和侍衛交接田三虎等人。


    周圍的百姓卻不肯起身,再三伏拜,“吳國公愛民如子,我們應天的百姓有福了。”


    “就是,就是,沒有吳國公,我們還要被韃子欺壓。”


    “吳國公是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


    聽著這些頌詞,朱元璋不禁有些飄飄然,繃緊的臉上慢慢露出笑容。


    “老爺,咱們趕緊離開此地,免得聞訊趕來的百姓越來越多。這件事就交給文正處理,咱們繼續去雞鳴寺,別叫幾個地痞流氓壞了大家的興致。”馬秀英對朱文正使了個眼色,急忙勸朱元璋離開集市。原本想進行一場低調的微服私訪,結果還沒出集市就暴露了。


    朱文正會意,一邊指揮衙差把田三虎等人押去衙門,一邊和侍衛們疏散人群,待把朱元璋等人送到雞籠山腳下,他對朱元璋說道:“義父放心,此事因孩兒而起,孩兒定會弄清事情始末,不會讓人壞了咱朱家名聲。”


    “哼!”朱元璋不置可否地哼了一聲,轉身往山上走去。


    馬秀英叮囑了朱文正幾句,追上他說道:“那些地痞流氓並不認識文正,隻是打著文正的旗號亂來,你又何必對文正置氣?我剛才勸他迴去的時候,這孩子眼圈都紅了。”


    朱元璋臉拉得老長,“蒼蠅不盯無縫的蛋,他若不在外麵結交那些狐朋狗友,別人會利用他的名聲做下敗壞我朱家聲譽的事情?”


    馬秀英繼續為朱文正說好話,“誰沒幾個朋友?誰又能保證個個朋友都優秀?文正還年輕,正是學習的時候,相信經過這件事,他會成熟很多,知道什麽人值得交往,什麽人不可交。”


    朱元璋不認可,“還不是你慣出來的,文忠和沐英就比他老實多了。”


    “是,是我疏忽,沒有管教好孩子。”馬秀英賭氣般地說道:“你別告訴我,你以前很老實,從沒做過錯事。”


    想到從前偷雞摸狗,還和周鼻子去忽悠劉大善人以及殺牛犢騙劉財主的事情,朱元璋頓時啞口無言,默默爬山,隔了一會,歎氣道:“你啊,早晚慈母多敗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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