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和出了書房並未離開元帥府,他害怕朱元璋因為賞罰不公對郭子興心生怨恨,更怕朱元璋腦袋一熱做出什麽不可挽迴的事情,故而一直在府中等候朱元璋。此刻見朱元璋滿麵紅光、興高采烈的模樣,不禁問道:“大元帥又給了你什麽賞賜,看把你高興的。”


    朱元璋不理他,伸長了脖子四處張望,看了半天,收迴失望的眼神,問道:“二小姐再沒出現?”


    “人家被你嚇跑了。”湯和沒好氣地說道:“究竟得了啥好處,還賣關子?”


    “好處大了去,大元帥要把二小姐許配給俺。”朱元璋笑得眼不見縫,一想到郭大丫會嫁給自己就忍不住激動。


    “什麽?”湯和像是挨了一悶棍,急忙問道:“可是你向大元帥請求的?”這迴他真的沒臉見馬秀英了,一想到那個故作堅強的女子躲在角落暗自哭泣的模樣就忍不住讓人心疼,等到郭大丫要嫁給朱元璋的消息傳過去,還不知那女子會如何傷心呢。


    “嘿嘿,俺還沒開口,大元帥就主動提出嫁女兒,還讓俺挑選,你說俺的命咋這麽好啊?”朱元璋拉著湯和出了元帥府,直奔酒樓,“俺心裏痛快得很,走,去喝一杯。”


    痛快個屁!湯和都想爆粗口了,肯定是馬秀英建議郭子興招朱元璋做女婿,好把自己嫁給朱元璋。也不知這爺倆怎麽搞的,陰差陽錯成了郭大丫嫁給朱元璋。這話一出,郭子興不會再改口,可惜馬秀英的努力全都付諸東流了。


    然而這世上的事總是喜歡出人意料,就在湯和以為郭大丫嫁給朱元璋是板上釘釘不容更改的事時,事情又出現了轉機。


    嫁女是件大事,郭子興自然要跟大張氏商量。


    大張氏勃然大怒,擰著他的耳朵咆哮道:“你想讓我把兩個含辛茹苦養大的閨女嫁給那個醜八怪?那人又沒錢財又沒家世,有什麽好?你這老糊塗蟲,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兒,高不成,低不就,千挑萬選,這會兒倒要送給一個窮小子。”


    大張氏受了郭天敘的影響,一直對朱元璋深惡痛絕,她雖然沒有親自見過朱元璋,但府中的一舉一動都逃不出她的耳目,方才就有仆人給她匯報朱元璋在花園與郭家姐妹相遇以及郭子興召見朱元璋的情況。她聽說朱元璋涎皮唾臉糾纏郭大丫,愈發厭惡,還曾對身邊的心腹婆子嘲笑一隻癩蛤蟆也想吃她家的天鵝肉。誰曾想,還沒過一個時辰,郭子興就來打她的臉,要把家裏的天鵝嫁給癩蛤蟆。


    郭子興掙脫開來,連忙辯解:“不是兩個,是一個,俺隻打算嫁一個女兒給他。他救過俺的命,俺嫁一個女兒給他也不過分,還可以讓他死心塌地跟隨俺。若不是天敘阻攔,俺不會隻提拔他做百戶,嫁個女兒也算補償他。俺看得出來,這小子雖然醜,卻是個難得的人才!”


    這件事大張氏知道,因為郭天敘不服朱元璋比他官職高,都在家裏鬧了好幾天。大張氏也不同意郭天敘在軍營比朱元璋低人一等,專門在郭子興耳邊念叨。想不到郭子興嘴上答應得痛快,原來是要把閨女嫁給朱元璋做補償。她氣得火冒三丈,噴了郭子興一臉唾沫,“要嫁你自己嫁好了,人家救的是你的命,不是你女兒的命。你糊塗,我可明白。休想!”


    “可是俺話都說出去了,大丈夫怎能空口白牙?再說你還沒問過大丫、小丫的意思,萬一她們之中有人願意嫁給朱元璋呢?”郭子興擦著臉,把話引到兩個女兒身上。


    大張氏氣衝衝地哼道:“你以為她們會和你一樣被朱元璋騙得鬼迷心竅?我這就叫她們來問話。”


    郭家姐妹聽到指婚消息,大為惱怒,哭哭滴滴地跑來,言道誓死不嫁朱元璋。她們心中的夫君必須像姚天僖一樣俊朗,像沈萬三一樣有錢,偏生朱元璋一樣都不占,兩個心高氣傲的女孩如何肯下嫁一個窮小子。


    郭小丫跺腳,“爹,那朱元璋賊眉鼠眼,一看就不是個好人,女兒不要嫁給這種人。”


    “去,去,去,沒你的事,摻和什麽。朱元璋對俺忠心耿耿,又是個人才,俺才願意在你們二人中擇一人嫁給他。結果他說他不用考慮,就喜歡大丫。”郭子興好言相勸,“大丫啊,你放心,嫁過去後他絕對不敢欺負你,再說有爹的照拂,還怕他將來成不了大器?”


    郭大丫憤然道:“他是個什麽人才,大哥說他隻會溜須拍馬討好您,而且剛才他還在花園色眯眯地盯著我不轉眼,一看就是個下流痞子。”


    郭子興恍然大悟,嗬嗬笑道:“難怪他想娶你,原來在花園見過你了。俺看他是真心喜歡你,你嫁過去一定不會吃虧。”


    郭大丫捂著耳朵,大哭大鬧,“我不要,爹如果讓我嫁給朱元璋,我就馬上去死!”


    “這個癩蛤蟆還敢癡心妄想大丫?做他的春秋大夢去!”大張氏怒氣衝衝地罵道:“老爺,大丫、小丫都不願意嫁給朱元璋,你要逼她們嫁人,我就帶她們迴娘家。”


    “胡鬧!”郭子興有些無可奈何,畢竟這個女人在他還是泥腿子的時候不顧一切嫁給他,又為他生兒育女這麽多年,知道他幹掉腦袋的事也從不抱怨,一心一意支持,所以他對大張氏的跋扈一忍再忍。


    大張氏深通馭夫之術,眨眼間已是淚流滿麵,摟著郭大丫假意勸道:“女兒啊,你不要怪你爹,他也是沒有辦法,誰讓人家對你爹有救命之恩呢。要是可能,娘都願意把這條命償還給那朱元璋,好叫他不再糾纏你,嗚嗚……誰讓咱女兒命苦……”


    大張氏軟硬相濟的手段讓郭子興沒轍,隻能揪著胡須發愁,“俺都答應朱元璋了,豈能言而無信?如今俺去哪找個女兒嫁給他啊?就算麗娘給俺生個女娃,那也得等十來年吧。”


    麗娘是郭子興的妾侍之一,如今有孕在身,很得郭子興的寵愛。他現在創下偌大的家業,當然希望子孫越多越好。


    大張氏低頭冷笑,她已經讓人在麗娘的飲食裏添了墮胎藥,麗娘能不能順利生產還兩說。郭子興的家業除了郭天敘,任何人都休想分到半毫,包括郭天爵。若不是念在郭天爵身上也有她張家的血脈,她就不隻是養廢那麽簡單了。至於小張氏,在生下郭天爵後就被她下了藥,從此再不能生育。哼,什麽都是虛的,隻有她的兒子最寶貴。


    想到郭天敘對馬秀英念念不忘,大張氏眼珠一轉,“那你把馬秀英嫁過去!她好歹是你的義女。反正你隻說嫁女兒,這義女也是女兒。”


    “這不太好吧,馬秀英是劉兄弟托付給俺的,俺怎麽能隨隨便便將她嫁人?”郭子興十分為難,他現在沒有智囊軍師,還指望馬秀英繼續為他出謀劃策幾年,所以沒打算提前把馬秀英嫁出去,況且他都答應朱元璋娶郭大丫了,這會變成馬秀英讓他老臉往哪擱。


    “有什麽不好?這些年,她吃我家、住我家,我們夠對得起你那死鬼兄弟了。難道就不能叫她為你做點事?”大張氏把郭家姐妹哄出門,壓低聲音鬼鬼祟祟地說道:“你知不知道敘兒為啥現在都不願意成親?”


    “為啥?”


    大張氏雙眉打結,唉聲歎氣,“還不是沒對馬秀英死心唄,他嘴上不說,可我這當娘的哪能看不出來。”


    郭子興笑道:“那俺不如成全他,反正馬秀英也是俺看著長大的,這女娃主意又多……”


    “不行!”大張氏的尖叫聲差點刺破郭子興的耳膜,“你是不是想氣死我?我決不同意讓那掃把星進門。你趕緊把她嫁出去,就嫁給朱元璋!否則留下來早晚成禍事。”


    郭子興不以為然地說道:“哪有你說的那樣嚴重?”


    “你要是讓她嫁給敘兒,我就不活了!與其將來被那個掃把星禍克死,我還不如現在就去死!”大張氏作勢向牆上撞去。她很擔心萬一郭天敘真娶了馬秀英,事事都聽馬秀英的,處處跟她作對,那她還真沒法活了。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為她不止一次聽見郭天敘在夢裏念叨馬秀英……


    “聽你的,聽你的,就把馬秀英嫁給朱元璋!”郭子興急忙拉住大張氏,好生安撫。瞧著她歇斯底裏的模樣,郭子興一個頭兩個大。轉念一想,馬秀英是自己義女,嫁給朱元璋也不算委屈朱元璋,兩人都在自己眼皮底下生活,也不怕他們生出二心,便決定先嫁馬秀英,兩個女兒留著以後再籠絡人才。


    看到郭子興鬆口,大張氏陰測測地笑起來,真是大大出了一口惡氣。這會郭子興親自拍板了,誰也改變不了這個決定。馬秀英不是挺能蹦嗎?哼,把她嫁給那個醜八怪窮小子,看她還能蹦得多歡。從此敘兒也能把心收迴來,再也不會被這個掃把星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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