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大張氏厭惡劉秀英以外,郭大丫、郭小丫也不喜歡劉秀英。原本她們隻是生氣劉秀英不像別的女孩那樣討好巴結她們,接連發生大哥被揍兩次的事情就更讓她們憤恨。


    那個野丫頭打傷了大哥,大哥居然都不生氣,還把自己最喜歡的雙陸送給對方。以前她們想借雙陸玩,大哥從不同意,現在白白給了劉秀英,人家連句謝都沒有。大哥真傻!


    劉秀英把大哥揍得那麽慘,爹爹不僅不責備,還誇獎劉秀英巾幗不讓須眉,還叫她們向劉秀英學習,她們才不要學劉秀英那些粗魯的舉止。爹爹真偏心!


    最讓姐妹倆嫉妒的是劉秀英竟然和大哥、弟弟一樣都有堂堂正正的名字,她們卻沒有,大丫、小丫聽著就像農莊附近那些村姑的名字。她們真遜!


    姐妹倆不止一次聽到娘抱怨劉秀英粗放、蠻橫無理,要不是看在劉叔叔的份上早就送客了,她們對惹娘生氣的劉秀英就更加討厭。可是爹爹不會把劉秀英趕出去,她們又不敢和大哥都打不贏的劉秀英打架。兩人整天都在合計,一定要想個不用動手就能讓劉秀英當眾出醜的辦法。


    自從劉家父女住進郭府,每天傍晚郭子興都會叫眾人聚在花廳一起用餐,他不僅要和劉兄弟熱絡感情,還希望自己的兒女也能和劉秀英拉近關係,卻不知幾個兒女早把劉秀英恨得牙癢癢。


    這天晚上,趁著仆人上菜之際,郭大丫拿出一個銀製的九連環擺弄起來。


    “二姐隻用了三天就解開四個環,估計再過一周就能把九個環都解開。”郭小丫是郭大丫的講解員,她邊說邊瞟麵容平靜的劉秀英。


    大張氏立刻誇道:“哎喲,大丫真聰明,娘三天才解開兩個環。”


    九連環是後院女子經常把玩的一種玩具,不過它不光是用來消遣這麽簡單,更是一種代表智慧的象征,能把九連環解開的女子無不被人誇讚。


    “解不開的歧中易,摘不下的九連環。想解開九連環可不是個容易事,大丫侄女心靈手巧,將來必定聰慧過人。”劉大善人也跟著讚揚,雖然讚得不以為然,到底是住在人家家裏,誇人家孩子幾句又不少塊肉。


    當父母的都喜歡聽人誇獎自己孩子,聽到劉大善人如此說,郭子興臉上的褶子笑成堆,“哪裏,哪裏,不過是些女兒家的小玩意,我看秀英侄女將來才不簡單呢。”


    大張氏頓時不樂意了,“老爺,女兒家的小玩意怎麽了,你身上穿的戴的都是女兒家做的,你以為個個都像你一樣,隻會舞棍弄槍,一身蠻力。要是女兒家不心靈手巧,將來怎麽找好婆家?”


    劉秀英咯噔一下,怎麽大張氏的話句句都像衝著自己來的,但看老爹和郭伯伯都沒聽出來,她也就裝著沒聽見。不過心裏對大張氏又看低了幾分,廳裏又有外男又有幾個沒及笄的女孩,虧得大張氏好意思說出女兒找婆家這些話,也不知郭伯伯在哪娶了個如此上不得台麵的婦人。


    聽到劉大善人的誇獎和大張氏的諷刺,郭大丫臉上喜色飛揚,可她看到劉秀英無所謂的態度不由怒火攻心,用力捏捏九連環,低下頭歎口氣,“多謝娘和劉叔叔的誇獎。可是想解開這九連環哪有三妹說的那麽簡單,我現在腦袋暈乎乎,能再解開一環都不錯了。”


    “那怎麽辦?”郭小丫收到郭大丫的暗示,腦袋一擰,衝著劉秀英天真地笑道:“秀英姐姐,我爹爹常說你聰明絕頂,你能幫我二姐解開九連環嗎?”


    “秀英姑娘也會嗎?”郭大丫嘴裏詢問著,眼中卻帶著一股輕視。她比劉秀英大,若要親近的話應該叫秀英妹妹,一聲姑娘明顯拉開了彼此的距離。


    劉秀英抬起頭,奇怪地打量郭家姐妹。老的小的輪流上場損人,就這智商,你們確定要跟我玩嗎?


    大張氏掩著嘴嘲笑道:“大丫、小丫,秀英侄女不喜歡女孩子玩的東西,你們就別為難她了,把九連環放下乖乖吃飯。”


    兩個丫頭一唱一和不就設個套讓自己鑽唄,還有大張氏那是什麽表情,哼,瞧不起我?可惜她們找錯了對象。劉秀英心中冷笑連連,做出一副為難的樣子,吞吐道:“我盡量試試吧,要是解不開你們可別笑話我。”


    郭大丫、郭小丫彼此交換了一個竊喜的眼神,像甩燙手山芋似的把九連環遞過去,


    郭天敘落井下石地挖苦道:“不知秀英妹子要多少天才能解開?十天?半個月?晚上幾天也沒關係,畢竟你平時都不玩女孩子的玩意。”


    郭天爵少了兩顆牙齒,一張嘴就漏風,“我二姐都解不開,她怎麽解得開,估計三個月後還是原樣。”


    大張氏嘴角微翹,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等著看好戲。


    小張氏低著頭,不知在想什麽。


    劉大善人看看眾人,欲言又止,其實他很想說自己閨女連繁瑣的九九連環都解過,何懼普通的九連環。不過既然這些人都喜歡看熱鬧,那就一起看唄。


    氣氛有些尷尬,郭子興連忙做和事老,“不急不急,大家先吃飯,吃完飯秀英侄女把九連環拿迴房間慢慢玩耍,俺再給大丫買個新的。”


    劉秀英勾住九連環在手中轉悠一圈,氣定神閑地揚起眉,“郭伯伯不用買新的,趁著飯菜還沒上齊我這就解開九連環還給大丫姐姐。”說罷兩手靈活地來迴穿插。


    眾人仿佛看見兩隻輕盈的蝴蝶圍著九連環翩翩起舞,不一會九枚獨立的圓環掛在銀柄上,彼此撞擊發出清脆的叮叮聲。


    目瞪口呆的眾人都將懷疑的目光投向郭大丫。難道郭大丫把九連環遞給劉秀英的時候就已經解開了,要不劉秀英怎麽能這麽快搞定?可是剛才他們明明看得真切,幾個環是套在一起的啊。


    郭大丫被數道目光刺得麵紅耳赤,恨不得鑽到桌子底下。她用了三天才解開四個環,劉秀英隻用了一會功夫就解開剩下的五個環,簡直比被人赤|裸|裸打了一記耳光還丟人!


    仆人把最後一道菜擺上桌,稟告道:“老爺、夫人,菜上齊了。”


    眾人這才迴過神來,大張氏幹笑著轉移話題,“吃菜吃菜,今天做了老爺最喜歡的紅燒獅子頭。”


    “對,對,俺最喜歡紅燒獅子頭。賢弟,俺們喝兩杯。”郭子興親自動手給劉大善人杯裏斟滿酒,算是正式開席。


    偏生年少無知的郭天爵壓抑不住心中的納悶,突兀地問道:“二姐,你是不是解開九連環才給她的?”


    眾目睽睽下,郭大丫無法撒謊,憋屈地迴道:“是秀英姑娘手巧。”


    “對啊,大丫姐姐都解得差不多了,隻差最後一步才給我的。要不是大丫姐姐幫忙在前,我哪能解開這麽複雜的九連環。”另一個聲音同時響起,劉秀英的語氣是那麽誠懇,表情是那麽真摯,一點也看不出她在狠狠打郭大丫的臉。


    “原來如此,我就說她哪有二姐聰明。二姐,你下次給她一個沒解開的九連環,別幫她。”想要維護姐姐的郭天爵卻不知道他已經無形中狠狠補了姐姐一刀。


    郭大丫全身顫抖,紅著眼睛,尋了個借口匆匆離席。


    “這孩子可能不舒服,我去瞧瞧。”大張氏知曉女兒心裏難受,急忙追去安慰。


    她一走,小張氏和郭小丫也坐不住了,跟著找借口離開。


    沒了大張氏的冷言冷語,劉秀英萬分舒暢,覺得今天的飯菜特別香。不過這頓飯除了劉家父女吃得盡興,其他人估計都不是滋味,沒看後知後覺的郭天爵都隻顧悶頭吃白飯了。


    郭大丫淚眼朦朧地衝迴房間嚶嚶哭泣,從小到大她還沒有這樣丟臉過,她恨死了劉秀英,明明會解九連環卻裝成不會,更恨劉秀英後麵說的那句話,隻有傻子郭天爵才聽不出劉秀英在諷刺自己。


    尾隨而來的大張氏心疼地摟住郭大丫,“閨女,莫哭,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娘那裏新買了一匹麵料,這就給你做件新衣服,保證穿上比劉秀英好看百倍。”


    “娘,我還要你那對珍珠耳環。”女孩總是容易被漂亮的東西吸引,郭大丫撅著嘴央求,等她戴上珍珠耳環一定要去嘲笑劉秀英那光禿禿的耳垂。


    “都依你。”


    “娘,劉秀英那麽討厭,為什麽還要留她在我們家裏,你讓爹趕走她啊。”


    大張氏知道郭子興在籌備起義的事,為難道:“你爹和劉叔叔在做大事,暫時還不能趕走她。娘答應你,以後有機會馬上趕她走,你要不喜歡她就別理她,就當家裏沒這個人。”


    爹一向聽娘的話,可這件事娘都做不了主,肯定有很重要的原因。郭大丫怔了怔,下意識地問道:“什麽大事啊?”


    “這事現在還不能告訴你,以後你就知道了,等你爹事成,咱們家就要過好日子了。”大張氏想到將來夫君封王封侯的風光就忍不住流露出一絲笑意。


    聽到將來會過上比現在更好的日子郭大丫也很高興,但是過了一會兒,她又開始嗚咽,“四弟是不是故意配合劉秀英嘲笑我,我才是她親姐姐啊。”


    “他算你什麽弟弟,一個姨娘生的蠢東西!你記住,除了爹娘,天敘和小丫才是你的親人,郭天爵隻是咱們家養的一條狗。”大張氏咬牙切齒地罵道,若不是她連著生了兩個閨女,郭子興怕郭天敘一個男丁難承家業企圖納妾,她怎麽會讓自己的妹妹進門。


    郭大丫瞪圓了眼睛,第一次聽到大張氏用這麽刻薄的語氣說郭天爵和小張氏,這一刻她覺得娘好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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