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來每戰告捷,墨家軍都是率眾將士迴京,隊伍浩浩蕩蕩,等待皇上對眾將士的封賞,而今日,不同!


    京門外,一方冰棺,一人一馬而立,冷若冰霜,拒人於千裏之外,旁觀一切;而正門之處,一男一女,負荊請罪。


    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墨宸和毓筱,哦,不,是墨宸和韓慕昀。


    一個是征西元帥,卻落得全軍覆沒而歸,一個是待封郡主,卻私自離京!


    自然,消息已經傳到了宮裏,皇上聞言麵色從容,隻是淡淡的揮手讓傳信之人退下,而至於心中究竟作何想法,怕是無人知曉。


    喚了蕭塵來,皇上吩咐道:“徹查茅鎮之事,朕要知道,這個背後耍手段的人,是誰。”


    能坐穩一國之君這位置的人都不簡單,茅鎮的事情並沒能瞞天過海,至少皇上知道,有人竟敢在府衙之內公然圍殺墨宸!


    到底是誰在利用他呢?


    這個人究竟是何居心?


    是否,西關戰亂,瘟疫突發,全軍覆滅,都與此人息息相關?


    他不能容忍,在他的江山裏有一個偷偷摸摸的老鼠壞了他的局!


    而至於宮門外跪著的人……


    算算時間,他們跪的也夠久了,他差不多,也該去看看了。


    *****


    縱觀千年,宮門請罪實在沒什麽稀奇,可稀奇的是,墨家的人會跪在這裏。


    圍觀的人已不在少數,怕是說萬人空巷也不為過吧。


    錦繡年華的女子總是容易被顏色迷惑,心自然是早早就偏到墨宸那一邊去了:


    “西關瘟疫橫行,宸世子卻還能在如此敗局中火燒敵軍糧草,保住西關安好,怎麽還能……”


    “就是!就是!要是沒有宸世子,這會兒西域大軍早就越過西關東進了!”


    “宸世子哪裏有罪?!”


    “……”


    而聽不得這些人如此寬容墨宸者,則是滿嘴酸水:


    “能保得西關安好?!你們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西關若是安好,那六十萬大軍哪裏去了?!”


    “你以為西軍東入還會遠嗎?沒有絕對的實力碾壓,卷土重來也是遲早的事!”


    “沒有罪?!那死去的六十萬將士該問誰討債?!他們家裏也都有等著他們迴來的父母妻兒!”


    “……”


    自然,也有年老智者,對此局麵的態度更為客觀:


    “如今雖然兩敗俱傷,險險保住了西關,但局麵已危,如不早作打算,生靈塗炭著實不遠……”


    “雖然六十萬英魂葬送西關,卻也不是宸世子一人當擔得起的罪孽,他也不過是堪堪弱冠之年,這樣的大戰,又豈能……”


    “……”


    眾說紛紜,隻不過對於跪在城門外的兩人無絲毫意義,此時此刻,毓筱正心血來潮,“阿宸,好不公平!”


    墨宸暗暗挑眉,表示不解。


    毓筱四下環視,麵容委屈:“你我二人同跪於此,可這些人,你聽聽,他們卻隻能看得見你!”


    說來說去都是墨宸的事,就好像她韓慕昀不存在一樣,他們要不要這般厚此薄彼啊!


    被毓筱這一本正經斤斤計較的模樣逗笑,墨宸淺淺的彎了彎唇角,態度卻比她更正經三分,“筱筱,你在這般搗蛋,我今日怕是難以脫身了。”


    並不是為了嘩眾取寵而在此請罪,此乃以退為進!


    六十萬大軍“覆滅”絕不是小事,即便不問西關戰局,墨宸身為主帥變成了光杆司令,怎麽也是難辭其咎。


    可既然他敢放手讓君少頃接手那些餘兵,就自然是已經想好了對策,隻是,讓毓筱沒想到的是,所謂對策,原來就是苦肉計而已。


    正不解墨宸所說的“難以脫身”,就聽墨宸解釋道:“若是本該請罪之人笑得燦若蓮花,你說,這些百姓可舍得將家中的雞蛋拿來?”


    順著墨宸的話,毓筱不自覺的想象著墨宸被人用雞蛋菜葉砸的場麵,終於是忍不住,笑意出現在眼角眉梢。


    登時就覺得處境微妙,即便她立即將頭埋低卻依舊有人眼尖的看到了她的舉動,瞬間,炸鍋了!


    “這女子是韓家小姐是不是?”


    “西關死了六十萬大軍,她竟還在笑?!”


    “好惡毒的女人!”


    “私自出京前往西關,誰知道是不是她這個掃把星給西關帶去了不幸!”


    “聽說,這姑娘是為了替藍家那個罪女看著宸世子不拈花惹草的呢!”


    “哼!好大的口氣!”


    “如宸世子這樣的男兒,天下哪有女子不傾慕之?區區一個藍家罪女,也夠囂張啊!”


    “哎呦,誰又知道她不是打著這樣的旗號故意在宸世子麵前晃?”


    “……”


    各種不堪入目的指責紛紛向著毓筱而來,墨宸的掌心微微握緊,有些懊惱自己開玩笑過了頭,也有些擔心毓筱。


    藍家的事……


    她曾親眼目睹了賢王和王妃的死,親手焚屍,雖然她不提,但這絕對是她心裏的一個坎!如今,藍家被人這樣言說……


    想要安慰她,可是眾目睽睽,他不論做什麽,都隻會給她招致更大的指責……


    然,就在墨宸暗暗著急時,毓筱緩緩的站起身來。


    並沒有因為千夫所指而自慚形穢,她坦坦蕩蕩,環視著圍觀的所有人!


    開口,擲地有聲。


    “對!諸位的眼神確實好,我是笑了!”


    “隻不過,誰說我笑的是死在西關的六十萬大軍?!我笑的是你們!”


    “一個個說的義正辭嚴,怎麽不見你們為保家衛國盡一份力?!”


    “西關瘟疫橫行時,你們想的怕是好在這瘟疫不在京城!卻沒有想過,那些掙紮在死亡絕境裏的人,他們是怎樣的艱難,多麽的絕望!”


    “你們知道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身體一天天腐爛卻無可奈何是何等感受嗎?!”


    “西域大軍縱火而來,他們拖著病軀頑抗到底,即便火燒西關,他們也依舊在那片冰寒之地堅守到最後一刻,直至獻上了自己年輕的生命!”


    “他們是可敬的!需要的是活在這一片土地上的每個人的紀念與敬重,而不是無所謂的同情!”


    “你們覺得他們這般年輕死在那種寸草不生的地方很可惜嗎?是啊!我也覺得可惜!但是,西關必須有人守著!不是他們也會是別人!要真的覺得可惜,何不擔起他們的份,為他們照顧好家中的老老少少?!”


    “啪!啪!啪!”掌聲從城門內而來,“說得好!”中氣十足的讚歎聲毓筱十分熟悉,來的人,是皇上。


    轉身側首,在皇上的龍袍映入眼眸的那一瞬,她那股淩人的氣勢瞬間瓦解,而後匆忙下跪,誠惶誠恐。


    “皇上恕罪,罪女韓慕昀私自離京在前,實在沒有資格說方才那番話,還請皇上恕罪。”


    在毓筱請罪之際,眾百姓也都紛紛下跪,山唿萬歲。


    這般反應做的幾乎以假亂真,皇上心中有些說不出的滋味,麵上卻是嚴容肅目。


    “不愧是朕親封的郡主!這一番話,正說在朕的心上!”皇上微微頓了頓,要百姓平身後,才漸漸行至墨宸和毓筱跟前。


    “誠如玉郡主之言,西關……非戰之罪,宸世子快快請起。”


    聽了皇上這話,毓筱暗暗的舒一口氣。


    也幸好這些百姓好震懾,被她放出幾分殺氣再加上三言兩語便糊弄過去,要不然,她今日就要壞了墨宸的事了!


    隻是,不曾想——


    “臣懇請皇上治罪,但求皇上莫要追究玉郡主私自離京之罪。”


    此言一出,毓筱一下子就不好了!


    他是腦子糊住了嗎?一個私自離京之罪有什麽大不了?更何況,之前冤獄一事雖然她當時來不及計較,並不代表不會秋後算賬!皇上還奈何不了她,哪裏就需要他多嘴求情?!


    當即毓筱便待不住了,張口就欲說話,也不知墨宸是否是察覺到了,竟趕在毓筱之前開口:“稟皇上,此次西關戰事,墨宸確實有過,因思慕玉郡主而罔顧軍紀,私自應允玉郡主入軍營,實乃違反軍紀,若非如此,玉郡主也可早日返京。


    隻是,還望皇上看在玉郡主曾為西關疫病盡過心力的份上,饒恕她私自離京之罪。”


    “哦?”皇上聽得饒有興趣,“玉郡主還曾為疫病勞心,朕竟不知,玉郡主還有這等巾幗之氣。”


    “迴皇上,墨宸曾數寄折子請求藥物卻每每石沉大海,後正是玉郡主籌集藥草,雖然最終並沒有……”


    皇上一抬手製止了墨宸繼續說下去,許多事情,他並不像在這種地方談論。


    百姓是愚昧的,他們的通情達理總是淺顯,更何況,他正是需要這種什麽都不懂的愚民,便於管理。


    隻是,若是他不鬆口給個準信,這兩人這出雙簧,怕是得給他唱到明日去了!


    “朕幾時說過要追究玉郡主私自離京之罪了?


    玉郡主巾幗不讓須眉,故才講得出這正氣凜然的話;心中牽掛西關,方才不顧己身赴往西關,如玉郡主這等心懷天下的女子,方為天下女子之表率,朕理當嘉獎,何來怪罪?!”


    “況且,皇後有孕,朕正欲大赦天下,別說你二人有功,便是有罪,朕也會從輕發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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