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看他們的樣子像是在找人,是不是說毓筱小姐和麒世子還在逃亡中,沒有被人發現呢?


    轉頭去尋找墨宸想要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來,可赤風看了一圈卻沒見到主子的人影,視線向更遠的地方移了移,赤風不禁有些無語,既對自己,也對主子:竟然這就走了,竟然都不帶著他,而他,竟然也沒有注意到主子的行蹤,真是太愧對暗冥的囑托了……


    忙追了上去,赤風垂頭喪氣的跟在墨宸的身後,決定還是什麽都不要說才好。


    主子那非一般的腦子會有什麽想不到呢?他還是不要多此一舉,別說了半天,最後主子也隻是冷冷淡淡的看他一眼,連一個“嗯”字也欠奉……不,眼下這等時候,主子怕是連一個眼神也不會分給他吧?精力都用來盯著那隻鳥兒了……


    哎,也不知道是哪輩子修來的福氣,能讓主子這樣看著它啊……


    *****


    山洞裏


    睫毛在輕輕的顫抖,毓筱微微的張開了眼睛,視線還是模糊的,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認得出,這裏個是山洞,記憶後知後覺,她這才想起自己此刻的處境:在江南得知京城事變,父王與娘親身陷囹圄,與哥哥連夜趕往京城,一路上廝殺不斷就沒有片刻的消停,被追到窮途末路時進入了密林,一直在林子裏轉了好久都找不到出路,再之後……


    再之後的事情,她就都不知道了。


    是哥哥將她帶到這裏的嗎?


    那哥哥又去哪裏了呢?


    一個人呆在這裏有些不安,黑衣人的窮追不舍也讓她擔心著哥哥的安危,毓筱決定不要在這裏坐等下去,她要去找他!


    起身的瞬間一陣強烈的眩暈,“咕咕”的叫聲讓毓筱的小臉紅了個透頂:呃…肚子餓了啊……也是啊,確實有好久都沒有好好的吃過東西了啊……


    剛剛好,趁著出去找哥哥,也好看看有沒有什麽能吃的東西,先來應應急。


    雖然心中是這樣想的,可是腦子裏卻是不自覺的浮現出了墨宸做的各種各樣的菜式,好吃的……


    “咕咕~~咕咕咕~~”


    肚子叫得更歡了,毓筱尷尬的揉一揉腦門,四下裏看一看:空蕩蕩的山洞裏什麽都沒有,連肚子“咕咕”叫的迴聲都可以聽得見,臉紅尷尬什麽的,還真是沒必要了,反正沒人看得到~


    麻利的把手收了迴來,毓筱目光無神的撇了撇,沒精打采的出了山洞。


    站在山洞的洞口處,毓筱看著這密密實實的樹林,心情一下子就灰暗的沒有一點顏色了。


    真的是不喜歡這樣的地方,樹木陰鬱的籠罩下來遮住了海闊天空,總是讓她有種別樣的壓抑。而原本就不喜歡的她,在經曆了原霧林中各種的事情後就更加的不喜歡密林。而且,這個樹林是怎麽迴事呢?那一種讓人特別不舒服的感覺,好像……


    林中的濕度、熱度、空氣,似乎都與外界有所不同,或許……蹲下身子撥開了厚厚的腐葉粘了些泥土,毓筱細致的看了看:果然如此,在這裏就連土壤也與外麵的不太一樣,也難怪這裏的植株多數都發生了變化……


    果然,給人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呢!


    長長的舒一口氣出來,雖然她是真的討厭這種感覺,討厭這種樹木密集的地方,可是,哥哥總要找的,她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山洞裏不出來,說到底,林子這種地方,隻有走出去了才算是結束,她有時間在這裏嫌棄,倒不如趕緊的找到哥哥留下的暗號,尋了哥哥後立即出去!


    一如既往的還是行動派,毓筱蹲下身子仔細的尋找著鈺麒留下的暗號,隻是,頭好暈啊,好像隨時都會倒下似的……


    有些奇怪,明明都沒有受傷,也就是顛簸了不少的路程而已,她的身體,什麽時候竟這麽糟糕了嗎?


    正胡思亂想著,毓筱忽然注意到了鈺麒留在樹幹底端的痕跡,當下收斂了思緒,毓筱隨著鈺麒留下的記號一路往前。


    有些在意哥哥留下的記號的數量,毓筱心中不免生出一兩個猜測。對哥哥喜歡到這種地方探索的愛好知道的很清楚,依照這樣的事實來看,哥哥對這樣的密林應該很熟悉,應付起來應該是得心應手才對,為何會留下這等數量的暗號呢?


    可這樣的暗號除了害怕迷路之外,還有其他的可能性嗎?


    想不通便搖搖頭讓自己不再想,毓筱繼續往前走著,隻是,為何感覺樹木都好像在搖晃呢?影子重重疊疊閃閃爍爍的將視線都擾亂了,看不清前麵的路了……


    還在摸索著往前,看不清也沒有太大的關係,暗號留的很有規律,每隔五棵樹就會有一個,用手摸一摸就能知道。


    隻是……手掌已經細細的摸過了樹幹底下的部分,可是:沒有!什麽都沒有!


    以為是自己弄錯了方向,毓筱又摸索著往旁邊的樹木去尋找,隻是,明明都已經將這附近的樹木都找遍了,為什麽還是沒有呢?


    是她迷路了嗎?


    忽然又想到了暗號的數量,毓筱覺得:或許哥哥之所以會留下如此密集的暗號,應該就是因為這裏容易迷路吧,所以,她迷路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可走了這麽遠的路,暗號都如此容易的被發現了,到了這裏了再說什麽容易迷路的話,是不是有點……


    那麽,難道是哥哥出事了嗎??


    是啊,這裏絕不該是安全的地方,那些人就像是獵狗一樣嗅著他們的味道,始終追著他們不肯放手,到底昏睡了多久她並不知道,哥哥又離開了多久她也同樣不知道,忍不住會想:哥哥該不會是與他們遇上了,所以,選擇一個人去引開他們?


    忽然覺得這種可能性很高,毓筱一下子就著急起來,隻是,身體的負擔已經相當的重,這樣的情緒波動在一瞬間將她僅剩的精力盡數剝奪,眩暈一陣趕著一陣壓來,她如一陣風一般倒下,落在了滿是枯葉的地麵上……


    沒有勉強著自己站起身來,她仰麵躺著,輕輕的眨了眨眼睛,那種模糊感似乎褪去了些,頭頂的鬱鬱蔥蔥漸漸顯現出來,看不到天空的顏色。


    這就是九月的迷蹤林,樹木沒有枯黃的落葉,蒼翠的顏色猶如盛夏,似乎是有著無盡的生命力,就好像要這樣子一直綠它個千年萬年!


    沒有天空的藍和雲層的白,沒有天高海闊的感覺,所以她才這樣討厭著密林,將她廣闊的視野遮蔽,就像是囚禁了她眼睛的自由……


    隱約間覺得自己似乎要飛起來了,毓筱有種一點一點在遠離一切的感覺,四周的安靜是絕對的,沒有一丁點的聲音……


    她不再能感覺到氣候的濕熱,眼眸中看到的綠色在漸漸失去色彩,灰暗……灰暗在蔓延,漸漸的占據了她所有的視線,又一點點轉黑,什麽都看不見了……


    她好像越來越遠了,好像,迴不去了……


    纖長的睫毛在空中微微的顫動了兩下後,終於是緩緩的閉上……


    *****


    隨著雀鳥曲曲折折的往前,墨宸也發現了這林子的詭異,方向確實很難辨別,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作祟,讓他有種渾身都不舒服的感覺。


    留心看了沿途的植株,墨宸對此地有些別樣的興趣,隻是,眼下那樣的念頭也隻是一掃而過,畢竟,此刻,那隻灰不溜秋的雀鳥才是他眼中的寶兒!


    忽然見鳥兒像是遇見了親人一樣展翅疾飛,墨宸順著鳥兒飛走的方向望去——遠遠地,在枯腐的落葉上,一團暗紅色的東西平鋪在地上,隱約的,似乎是一個人……


    快如一道閃電,墨宸在起落間已經飛向了毓筱,然,卻偏偏在到達她的身旁時頓住了腳,再邁不動一步!


    就這麽默默的看著她,就像是一隻走丟了的貓,她蜷縮著身子的樣子那麽嬌小,那麽柔弱,那麽惹人戀愛。暗紅色的裙子鋪展開來,安靜的樣子就像是一片開得正盛的黃泉花……


    可其實,她的裙子原本是淺白底色暈了淡藍色的雪菱花而已,可此刻卻完全被染成了暗紅色,分毫看不出原本的純白與花色,也不知……這到底是別人的血?還是她的血?


    沉默終於是足夠了分量,他終於是邁開了步子上前,輕輕的伸手,他一隻手臂從她的長發中穿過,另一隻手從膝下穿過,小心翼翼的將她抱起。


    就像是秋風中墜落的蝶一般脆弱,似乎一碰即碎,手臂在輕輕的顫抖著,帶著十二萬分的小心,他將她一點點的擁進懷裏,收緊,似欲融入骨血中,抱著她的心情,那麽的後怕又慶幸。


    不知道若是真的沒有了她該怎麽辦,不知道她獨自一個人睡在這裏不省人事的時候,是否也害怕過、留戀過……


    卻也同樣慶幸上天讓他找到了她,又一次能擁她入懷,感受她柔弱的身軀,溫暖的體溫……


    體溫……溫……暖?


    好像……並不隻是溫暖吧?


    溫柔又微涼的手指撫過了毓筱的額頭,將細碎的頭發撥開,他將額頭抵在了她的額頭上。


    炙熱的溫度在傳遞,筱筱是在發燒,身子就像是一團火,對他來說已經足以燃燒了這個秋季。


    內心的後悔已經溢成了汪洋,沒能保護好她的自責是一條無形的鞭子,時刻都在鞭撻著他的精神力,麵對著她緊閉的眼眸,過熱的體溫,虛弱的好像稍一使力就會弄壞的身軀……墨宸此刻正背負著罪惡的十字架,精神的鐐銬在牢牢的捆綁著手腳,在看不見的地方,任由血肉橫飛,鮮血淋漓……


    輕輕的吻了吻她的眉心,墨宸取一枚白色的藥丸喂給她,可是,她似乎已走遠,撬開了唇齒卻不會吞咽。


    眼看著藥喂不進去,墨宸有些著急,俯身下去含住她蒼白幹裂的唇,柔軟的舌堅韌的猶如利劍,穿過她的唇齒,將藥丸一點點推到了她的口腔最深處……


    一直到感覺到毓筱的吞咽才起身,他的目光始終眷戀的流連在她的容顏上,指尖一寸一寸的摩挲過她的肌膚,那份憐愛濃鬱的似乎要溢出來……


    真的是沒有丁點兒的耐心,墨宸等不及藥丸慢慢的發揮作用,安全又溫實的掌心抵在了毓筱的後背,他以內力催化她體內的藥物更快一步的發揮效力。


    真的不能再看著她這樣子躺在這裏一動不動了,那種要將他吞噬了的自責隱隱就要失控了,想要殺人的欲望就像是一隻即將掙脫牢籠的困獸,染血的獠牙已經暴露,若是再不能看到她睜開的眼眸,聽到她低淺的聲音,他怕是再也關不住這隻野獸!


    又迴來了那個山洞,墨宸始終抱著毓筱沒有鬆過手,輕扣著她的手腕,從指尖傳來她漸漸複蘇的脈搏,盡管是虛弱依舊,但已足以讓他一直緊繃著的臉微微的緩和一點點。


    還是第一次能夠從主子的表情上如此分明的分辨事情的進展,赤風感歎主子用情之深的同時,也不由得歎一句:這素來號稱“起死迴生”的生靈果,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如其名,生靈果乃是靈族聖果,傳說其一千年開花,一千年結果,珍藏在墨家的也就隻有這一顆罷了。從冥樓迴來,主子通曉了醫術,共用它製了三枚丸藥,被他和暗冥他們稱之為:夕陽之暉。


    之所以取這個名字,並不是要說一切終結,而是……約摸是一場鬧劇……


    那時候——


    鍾洛說:日落了才能迎來日出。


    弱水說:能將人從鬼門關帶迴來的東西,用這樣帶著終結氣息的名字,更合適。


    暗冥說:夕陽之暉很像血的顏色,卻比血色幹淨漂亮…


    赤風也好聳聳肩,道:既然你們都喜歡,那就它了吧!


    所以,名字就是這樣定下來了,不過,因為一直以來都沒有使用過,時候久了,他們都忘了,原來,他們也曾有過這樣悠閑的時光。


    不過,藥沒有萬能的,這藥雖能起死迴生,有“活死人,肉白骨”之奇效,可是卻不能解毒。


    靜靜的看著懷裏像小貓一樣的女子,墨宸麵色雖然緩和了些微,可心上的重量卻沒有絲毫減輕,握著毓筱的手的手指,僵硬的蜷了蜷。


    這林子果然是有古怪的,筱筱這是中毒了,墨染的顏色從手指向上蔓延,像是有生命的東西,在一點點的順著手臂往上鑽。


    脈象探不出問題,墨宸內心的擔憂與無力在膨脹,恨不得代她受過,可是能做的事情,就隻有握住她的手,眼睜睜的看著那墨色的絲線,漸漸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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