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 必成突然接到了張思蕊寄來的一封信,信封上有著一片火紅的楓葉,他懷著激

    動的心情打開後讀了起來:

    必成:你現在好嗎?現在能下地了嗎?我一閑下來時眼前就總出現你的身影。如果不是出現了那次意外,我想我們應該是讀同一所大學,那樣我們倆真的可以朝夕相伴的,你認為那樣不好嗎?

    你是全班乃至於全學年的最好的學生,沒有參加考試不能不說是最大的遺憾。

    北京大學醫學部應該說是全國醫大的最高學府,到這裏讀書,你會覺得到處都是精英似的人物,你就不得不繼續發奮,你就沒有一點自以為清高的念頭。不過,我認為如果你要是參加考試,也一定會考到這裏,在這樣的地方你也一定是一個出類拔萃的人物。

    不過,說這些畢竟是毫無用處的。

    我總是出現一種幻覺,那就是我的眼前每一次出現你的影子,就和我過去所讀的一本書裏的人物聯係到了一起。我突然想起來,那是牛虻,他就拖著一條殘疾的腿,但他有著一股十分堅定的信念,他也有著一股十分巨大的感染力。我覺得你就是這樣,我堅信,明年你就會到這裏來讀書,不過,我可就是你的師姐了。

    在大學讀書和在高中時是完全不一樣的,我們有著太多的時間,這樣你就總覺得你似乎失去了什麽,又有什麽東西在等待著你。可是,失去的是什麽呢?你就會醒悟到,你失去的是在高中時那樣一股拚搏精神,失去的是那種忙忙碌碌的總覺得時間不夠用的即不安又期待的勁頭。這樣,有許多特別聰明的學生就開始混日子了。可是,你又覺得有一種什麽東西在等待著你。是你那越來越清晰的目標嗎?是你的留學的計劃很快就會落到了你的頭上了嗎?或者是很快就會有一個你很喜歡的人來到你的麵前嗎?

    這些還都不清楚,也正因為還都不清楚,所以就顯得朦朧而美好。

    一個人一旦有時間就總要想點什麽,剛才我在學校的校園裏走了好長時間。你可不知道,我們寢室的幾女生這樣快就有了朋友了,他們好的程度已經可以(至少我覺得)摟抱親吻什麽的了,而我卻是我們幾個人當中惟一的孤家寡人。當然,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我可不準備那樣做。

    不過,我又想,如果有你在我身邊可又完全不一樣了。

    在過去不久的高中生活中,由於我們的心裏就是想著學習,考一個好學校,我們沒有時間談得那樣多,沒有時間想得那樣多。我記得我給你寫過一張紙條,是叫你參加我的生日聚餐,那次聚餐我就安排了我們兩個人,可那天你沒有去,後來我才知道你在前一天出事了。可我又沒有及時去看你。我覺得由於光是學習,把許多應該得到的東西都失去了。這不能說不是一種遺憾,可是,話又說迴來,不是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嗎?

    不過,我覺得現在一切還都來得及,你說不是嗎?甚至我覺得一切比過去更明確,因為我們有許多東西不必搞得那樣朦朧了。你是我在高中見到的最出色的同學,即使把你與現在的許多同學加以比較,和他們也並不差什麽。所以,你一定要發奮學習,我明年一定要在這裏迎接你。

    那時,我想,在我剛才走過的那條落滿紅葉的小路上,一定就會有我們兩人的影子,也許,我會在等你一年,我們倆一起去考哈佛……

    這分明是一篇美好的散文,有著美妙的意境,有著動情的詞匯,讓人看了不由得浮想聯翩。不知不覺的,一顆淚水湧出了必成的眼眶。他沒有擦掉,而是任由它留下來。

    他的眼前仿佛出現了一條小路,在落滿紅葉的石子路上,一個女孩孤獨的身影在踽踽獨行,她隨便揀起了一片紅葉,放在嘴邊,嗅著一股涼沁沁的馨香……

    一條幽靜而美好的小路,一座出名而讓人向往的校園,還有一個同樣美好的女孩,在校園裏,在小路上等待著,等待著,留下了兩行細長的腳印……

    他被自己的幻想感動了,他似乎長上了翅膀,飛到了那個校園裏,落在了那條小路上,和一個姑娘並肩徜徉在湖邊的小路上。突然,他的幻想結束了,又迴到了現實中來。他又覺得他離這些是那樣的遙遠,遠得甚至不可企及!

    淚水默默地流著,過去每次傷感,他都是發泄般地號哭,可這次他卻是感到從未有過的孤獨和寂寞,就像在那個遙遠的小路上踽踽獨行的女孩。

    明年!啊,明年是那麽遙遠,又是那麽短暫。明年他就會和她相逢嗎?

    如果那樣,那必將是一個曆史性的相逢,他們美好的未來一定會從那裏開始。

    不過,他竟然不敢去想。

    也許永遠也不會出現那樣的場麵,也許那永遠是幻想。他知道自己不會做出那樣的選擇。如果他不那樣做,起結果又會是什麽樣的呢?

    這時,門被輕輕地推開,他趕緊擦了一下眼睛,把那封信藏好。

    “哎,怎麽又哭了?我可好長時間沒看到你哭了。”鄭欣悅詫異地看著他。

    “啊,沒什麽。”

    “你現在有什麽哭的呢?來,我們下樓走走好不好?”

    他點了點頭。

    如果沒有接到張思蕊這封信,如果不想著明年去考什麽醫大,必成還是快樂的。雖然天已經漸漸地冷了下來,可必成的心中就像春天那樣充滿激情,他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前途,他又感到自己渾身充滿著青春的活力了。

    現在他所做的就是要把路走好。

    鄭欣悅這些日子似乎也比往常顯得還要快樂。即使休息她也在醫院裏,扶著他就像嬰兒練習走路那樣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挪地走著。在醫院的大院裏,隨處可見他們倆的身影。

    誰都稱讚這真是個不可多得的護士。但鄭欣悅自己知道,她對誰可並不都這樣。

    說起來連鄭欣悅自己也有些奇怪,自打何必成住進了她負責的這間病房,她就忽然對自己的工作認真起來,開始的時候,她完全是出於一種對一個前途遠大的年輕人命運突變的同情和關愛,可漸漸的,她覺得自己的心思已經完全放在這個何必成的身上了。

    當然,她不相信這是什麽愛,可是,她又不能不相信她的心就在他的身上。

    這樣她就安慰自己說她完全是為了工作。

    可是,有許多她完全不該做的又主動去做。更叫她自己都不能解釋的是,她現在竟然對許多過去總和她接近的她甚至還完全不討厭的那些男生已經沒興趣了。

    她突然笑了起來,她似乎是不適合做什麽情人,而是適合做一個母親的,就是說,她不喜歡去談什麽情愛,而是天生喜歡關心他人的,當然,首先是這個人值得她去關心,值得她去為她做出犧牲。

    “是那個女生給你來了信嗎?”她突然問。

    “啊,不是。”

    “連撒謊都不會。”

    她突然對他非常嚴肅地說:“其實,你在我的麵前已經沒有任何可以隱瞞的東西了,你可知道?”

    “這是什麽意思?”他不明白地看著她。

    “你說呢?”她看著他,不無得意地笑著。

    他突然臉紅了,他畢竟還是個容易羞怯的沒怎麽長大的大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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