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人盡皆知


    諸葛明淡淡地道:“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知道。如今禦醫已經入宮稟報了,隻怕不到傍晚,宮中便要來人。”


    溫意忽然覺得意興闌珊,“他是這樣看我的?”一起經曆了這麽多事,生死與共,他竟然還這般猜度她。或許,她真有過那麽一瞬間的迷失,但是,她沒有忘記自己的身份,沒有忘記自己做人的原則。


    一道怒氣湧上心頭,她冷聲道:“他未免錯看了我溫意!”


    驚怒之下,她完全沒有留意自己說了自己的本尊大名,她閉上眼睛,道:“你們都出去吧,我冷靜一下。”到底是她跟宋雲謙之間的恩怨,沒必要遷怒其他人,再說,諸葛明這一次還救了她,救命恩人,就算不感激,也不該對他口出惡言的。


    諸葛明眉目一動,定定地看著她,見她閉上眼睛,一臉的慍怒,也就不再說什麽,輕輕起身,領著侍女出去了。


    宋雲謙在書房裏,他手中舒開一卷畫卷,茫茫草原,風吹草地見牛羊。她曾經粲然笑著跟他說要去草原追逐少年,那樣恣意的生活態度,那樣豁達的人心,怎會一下子就變得這樣狹隘小氣?甚至還做出此等過激愚蠢的行為。


    他無法忘記當楊洛凡派人去醫館通知他,他與諸葛明趕迴來,看到她床底流了一灘的血,她了無聲息地躺在床上,像是死了一般,他的恐懼盈滿心頭,真怕她就這樣死了。那種刻骨銘心的恐懼,他如今迴想起,還覺得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諸葛明說她幸好懂得綁住自己的傷口上端,否則血液早就流幹了。


    他用內力護住她的心脈,她救迴來了,但是,他卻對她失望得說不出來,連見都不願意見她,連帶她芷儀閣裏的人,也都全部打入了暗室。


    諸葛明來到書房,他緩緩收起畫卷,由於內力透支過度,他的臉色也有些蒼白。


    他抬頭看著諸葛明,問道:“她死了沒有?”


    諸葛明搖搖頭,“何必說著這樣狠毒的話?你分明是對她有情。”


    “或許有過,但是現在,半點沒有了。”宋雲謙靜靜地道,眸子裏夾著深刻的失望,還有一絲慍怒。


    諸葛明歎息一句,“她情況算是穩定下來了,但是知道她屋子裏的人被打入暗室,又吐血了,你若不想她死,把她們放出來吧,以我估計,她若是能下地,她會親自去暗室放人。因為,她真的不是楊洛衣。”


    宋雲謙一愣,眸子鎖緊他,沙啞地問道:“怎麽說?”


    諸葛明把方才溫意錯說的話說給他聽,又道:“一個人驚怒之下,是會犯這樣的錯誤的,她果真叫溫意。”


    “溫意溫意,她果真是一場瘟疫!”宋雲謙歎息道。


    心裏有些難過,因為,借屍還魂一定是要本尊死了才能夠完成,也就是說她不是楊洛衣,楊洛衣一定是死了,她為什麽死?怎麽會死?當然,這份難過,是因為對侯爺夫婦的內疚,對楊洛衣本人,他沒有太多的同情,因為,他畢竟認定是楊洛衣害了可兒。


    “眼下,應該怎麽做?她是什麽來曆?”諸葛明甚為困擾。


    宋雲謙忽然想起在山洞裏她跟他說過的一個鬼故事,她說那女主人公就叫溫意,或許,這個故事是她的真實經曆,他把故事說給諸葛明聽。諸葛明聽了也覺得毛骨悚然,“那,你的意思是這個溫意就是她?她說的太平間,在我國所有醫館似乎都沒有的,人死了,當然是拉迴家或者放在義莊,哪裏會增設一個太平間?再說,除了官家醫曙外,一般都沒有這麽大的醫館,而女子為醫,也是有的,可官家醫曙是沒有的。”


    “你的意思是她並非本國人士?”宋雲謙眸光頓時警覺起來。


    諸葛明緩緩地道:“怕隻怕是敵國的人,用邪術殺害王妃,然後施法轉移了一個魂魄過來,目的是要接近我國政事核心。不過,這說法也說不通,若真要這樣做,為何要用女子?直接謀害一個朝廷要員不是更事半功倍嗎?”


    宋雲謙想起父皇曾經讓她議政,他搖搖頭,“不,有時候女子更方便行事,因為所有人對她都不設防,她有一身的本事,先是救了皇嫂,籠絡了皇兄,皇兄是何人?他是戰功赫赫的鎮國王爺,若能跟皇兄熟絡,要獲取軍事秘密,下點小功夫就可以了,還有,她如今也深得父皇母後甚至皇祖母的寵愛,若真的是內應,堪憂矣。”


    諸葛明聽他這樣分析,神色也凝重了起來。隻是仔細想想,又道:“若果她真的內應的身份,怎會自傷獲寵?這本身有矛盾,她應該致力於和宮內人打好關係才是。”


    宋雲謙想想也是,隻是因著這樣推測,心底對溫意的厭惡感少了一重,多了幾分戒備。


    思前想後,他還是決定先放小菊她們出來,讓她們迴去伺候溫意。


    溫意壓根就不知道宋雲謙與諸葛明對她這般的推測猜想,見小菊她們迴來,心裏一高興,之前的記恨就全忘記了。但是見嬤嬤臉上身上都帶傷,這麽大年紀了,真叫人瞧了可憐。所以,還是難免有些氣憤的。


    嬤嬤見溫意傷得這麽重,也難受得跟什麽似的,好生伺候溫意喝藥,便要念叨,溫意知道嬤嬤羅嗦,但是也知道她是出於好意,便由著她多說幾句。


    傍晚,皇宮裏果然來人了,來的不是宮人,而是皇後娘娘與容妃。


    溫意瞧見皇後與自己媽媽酷似的模樣,眼裏就盈滿了一眶的淚水,之前所受的痛和委屈,仿佛都有了宣泄的口,哽咽道:“兒臣給母後請安,給容妃娘娘請安!”


    皇後瞧著她,歎息一聲,“禦醫說你自殘身體,孩子,你怎地這麽傻?”


    容妃娘娘因著之前溫意救了皇孫一事感激在心,這一次是主動請旨與皇後出宮探望溫意的,見溫意與之前的生氣勃勃判若兩人,也是十分傷感,皇後的話剛落,她便道:“這男人三妻四妾,自古以來便是如此,若看不破,便是自尋煩惱,讓身邊真正關心你的人傷心。你是個豁達的孩子,怎地會做這樣糊塗的事情?”


    溫意委屈得說不出話來,眼淚直哇啦哇啦地掉,腿疼加上委屈難受,她很想很想大哭一場。極力按壓住心底要崩潰的情緒,卻按不住眼淚,靜靜地聽著皇後與容妃娘娘的善意的苛責。


    皇後拉著她的手,道:“孩子,本宮覺得你最近懂事多了,怎地忽然又這樣鑽牛角尖了?趕緊好起來,本宮要看到你每日都笑嘻嘻的才開心。”


    “看到我笑,你真的會開心?”溫意盈盈看著皇後,楚楚地問,連皇後都覺得她是為了爭寵,心裏很是難受。


    “那是自然的。”皇後伸手撫摸她的額頭,蹙眉道:“還沒退熱,怎地藥喝了下去半點用處都沒有?若你三日不好起來,本宮便殺了他們。”


    溫意曾經為上官禦醫求情,皇後知道她是個宅心仁厚的人,所以故意這樣說,就是希望她不要抗拒治療,早日好起來,否則在病重還折騰自己,隻怕再多的禦醫在王府裏都是救不了她。


    果然溫意聽了,便連忙道:“母後不要責罰他們,他們已經盡力了,兒臣一定會很快好起來的。”


    容妃擔心地道:“此事還不敢告知太後娘娘,隻是你父皇聽了,也覺得你太不懂事了,若不是皇後娘娘勸著,如今隻怕要降罪了。”


    “是啊,你父母那邊,也還瞞著,你父母一向寵愛你,若知道你這樣,隻怕你父親舊病複發,到時候就真的恨錯難返了。”皇後歎息道。


    說起來,溫意還沒見過楊洛衣的父母,她沒有迴過娘家,而他們也沒有前來探望。聽到皇後說自己的父親有病,隻不知道是什麽病呢?她也故作擔憂地道:“我也許久沒有迴娘家了,等我好起來,要迴去看看他們了。”


    皇後聽到溫意這樣說,眉頭頓時展開,道:“你懂得這樣想就好了,其實父女哪裏有隔夜仇?那件事情,你真的沒有必要放在心上。洛凡一心要嫁給謙兒,而謙兒也對洛凡有意,你父親手心手背都是肉,取舍難啊!”


    聽皇後這樣說,溫意大概能猜出當日楊洛凡要嫁給宋雲謙,楊洛衣一定是記恨自己的父母,或許還曾經大吵一架。


    皇後又叮囑了幾句,賞賜了好些東西,這才和容妃迴宮。


    皇後走了,鎮國王爺夫婦也來了,鎮國王妃拉著溫意的手,盈盈地道:“這事兒,我怎麽也不相信的,我總覺得你不是那樣的人,是不是另有原因?”


    溫意心中觸動,想不到最了解她的,竟然是鎮遠王妃。隻是當著鎮遠王爺的麵,她也不想解釋太多,隻微微點頭道:“謝謝你相信我!”


    “有什麽事,別放在心裏,跟我說說,就算我未必能幫你,至少傾訴一下,心裏也好受些。”


    “我沒事,真的,很好!”本來已經平靜的心,因著鎮遠王爺這句體己話,又觸動愁思,神色也暗淡了下來。


    鎮遠王爺是錚錚男子,不會安慰人,但是此刻果斷道:“若是受了什麽委屈,盡管說與本王聽,本王哪怕是拚了這條命,也她要給你討迴公道。”


    溫意聽了這句話,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男人的安慰,有時候不如女人那樣知心,卻能暖和一個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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