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百姓們就鬧哄哄的散了。


    而此時,林戚卻沒有走。


    她坐在房梁上,依舊是小貓的模樣,而目光卻一直看著那漸漸遠去的縣官和師爺。


    那老縣令被她無心嚇死了,雖說人死不能複生,可是她可以看的出來,這個老縣令是一個好官。


    可是這一下,老縣令死了,來了個一肚子壞水的縣令,而且他的身邊還跟著個黑心的師爺,這一下,恐怕這一縣的百姓都有的受的了。


    所以既然她不能夠讓老縣令起死迴生,那麽也要替他安排好他的身後事,至少不應該讓這個大腹便便的新縣令來壓榨他管理下的百姓。


    所以她打算先留下來。


    這裏也沒地方住,她索性就住在了那埋葬老縣令屍骨的林子裏,沒事的時候還可以跟老縣令說說話。


    她身上的傷還沒有好,所以她今晚就暫且在這裏睡一覺,等明天一早,再去看看那新縣令要搞什麽名堂來。


    夜風蕭蕭,吹著那樹林裏的葉子沙沙作響,而她躺在林子裏麵,從那樹葉的縫隙之中望見那一片如同碎鑽一般的星辰,那樣的美好,那樣的安然。


    總算,她安全了,即便是沒有地方居住,可是畢竟,她能夠活下來了。


    她笑著,像是一個得到了糖果的孩子一般,那樣單純的笑著,然後那纖細修長的手指一點點的拂過自己的傷痕。


    傷痕總是會痊愈的,而她也即將麵對新的生活。


    她將不再流離漂泊,她將成為一個隨心所欲的人,可以想要去哪就去哪裏,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拘束。


    風一遍一遍的吹過,像是母親一遍一遍的親吻她的每一寸肌膚。


    以前的她從來都不曾知道,原來人間竟然是這樣的美好,她再也不用麵對那些殺戮,不用麵對那些勾心鬥角,不用再小心翼翼的擔心著,不用再害怕自己活不過明天了。


    那些人,都將會是過去,她曾經所經曆的種種都會被翻過去,她的人生也將要迎來新的一頁,她閉上眼,嘴角留下一個甜甜的笑容,她期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這一夜,新縣令卻並沒有早早地睡去,此時此刻,他正在和他的師爺在燭火下商量著他的大事。


    “師爺,你說不能夠去修建大壩來治水,這是為何呀!”


    大腹便便的縣令一邊喝著茶,一邊疑惑的問著坐在他一旁的師爺。


    那師爺兩根眉毛一豎,糾結的跟縣令說到“大人,咱們來這裏可不是為了來討好那幫愚民的,咱們來這裏是來賺大錢的。”


    師爺一字一句說的極為真摯,不過那縣令卻疑惑,這不治水災和賺錢有什麽關係嗎。


    於是他開口問師爺:“我們確實是來賺錢的,可是我不知道,我們賺錢和治水災有什麽關係嗎?若是我們現在借那幫愚民的手不花一分一毫治好了水災,那幫愚民肯定是會感激我的,那以後賺錢不是更加的容易一些嗎,為何要阻止呀!”


    那師爺一副山人自有妙計的模樣,得意的搖了搖頭,然後看著那疑惑不解的縣令道:“大人此言差矣,這雖然會讓百姓們感激我們,可是以後他們給的也是些小錢,反而一旦有一天大人你想要多收他們一些錢,他們就會立馬的翻臉不認人的,這顯然不是長遠之計。”


    縣令聽及此處,不由得“哦”了一聲,然後立馬專心的看著師爺問道:“那依師爺之見,要怎麽做才能夠長遠啊!”


    師爺眼睛裏麵透著精光,然後看著縣令高深莫測的笑了笑這才開口道:“大人,依我之見,我們不如不修這大壩,任由那洪水泛濫,就告訴那愚民們是水裏的河神發怒了,要降災在這些愚民身上,然後就在這個時候,我們再提出要那童男童女祭河神,這消息一出,自然是沒有人願意將自己的親生骨肉祭給河神的,那那些不想要讓自己家的孩子祭河神的人家就要交出銀子來,這樣才能夠放過他們家的孩子。你想一想,這鎮子上的有孩子的人家那麽多,就祭一次,我們就該收多少的錢啊!”


    師爺說到最後,臉上露出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似乎想到了到時候那手裏拿著許許多多的白花花的銀子的場麵,因此笑的更加的開心了。


    那縣令聽著聽著也聽的傻眼了,他頓時覺得他找的這個師爺真的是個搖錢樹,怎麽什麽辦法他都能過想的出來。聽到師爺剛才的那番話,他也是早就已經樂的合不攏嘴了,他恨不得馬上就把這個決定公之於眾,奈何現在肯定是太晚了,他哈哈哈哈的大笑著,使勁的拍著坐在一旁的師爺的肩膀,師爺明白這個點子他自然是十分的滿意了,於是臉上也露出了得意的笑容來。


    他們兩個人勾肩搭背的奸笑著,那笑聲之大,甚至是嚇跑了在房簷上鳴叫的小鳥,那小鳥撲騰的一下,就飛上了深藍色的天幕之上,或許它們也在擔憂著,明日會有哪一家的人要遭殃吧!


    夜,依舊在慢慢的進行著,好似一條在那漆黑一片的蠶蛹之中蠕動著的蠶一般,緩慢的進行著,那樣的悠然,又帶著絲絲的壓抑。


    林戚在樹林裏麵睡了一會,忽然的不知怎麽的就醒來了,她感到有些口渴,於是就到林子裏麵去早一些露水喝。


    奈何那露水太少,根本就不夠她喝的,可是她不知怎麽的,實在是很渴,於是就決定到不遠處的人家裏麵偷一點水喝。


    於是她掉轉了方向,轉身朝著那燈火昏黃的人家走去。


    走在路上,能夠聽見不遠處的河水泛濫的聲音,遠遠望去,依稀能夠看見那被河水淹沒的房屋,此刻它們就像是個被遺棄的孩子,半浮半沉在那湯湯的河水之中,像是等著有人來將他們救贖一般,她不知怎的,忽然覺得心頭有一絲絲的酸楚感湧了上來,覺得有些落寞。


    她忽略了這沒來由的心緒,不再去看那浮浮沉沉的房屋,而是專心的朝著那有燈火的人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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