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輪明月如洗,地上流光颯遝,銀輝萬裏。


    蘇箋踏碎了一地的落葉,微長的衣擺劃過那些葉子呻吟的靈魂。


    她將藍孔雀收到身上的乾坤袋之中,一個轉身,飛躍到夜色籠罩的天空中,朝著那一座氣勢恢宏的城闕飛去。


    重淵城的上空遠遠望去,一片紫氣籠罩,那屹立在彰城的龍氏王宮重淵城,正正的建在地脈之上,千年不倒,吸收著天地的精華,釋放著那一份獨屬王室的氣度。


    多少的紅顏在這座城池裏徒生白發,多少的英雄為這一座城池的鬥盡一生。


    紅顏英雄如今都隨著那舞榭歌台上的歌舞而風流雲散。


    蘇箋施了個隱身術,懸立在重淵城的上空,隻見那重淵城內燈火空明,如同白晝。


    她從衣袖中拿出了敖奚給她的紅珊瑚,讓那紅珊瑚帶著她到達龍嚳的密室。


    這紅珊瑚是晏海中生長的一種可以指引方向的珊瑚。如若想去一個地方,隻要在那珊瑚上刻上那地方的名字,那紅珊瑚就會向那個地方飛去,所以隻需跟著那紅珊瑚,便會很快找到想要找的地方。


    蘇箋今夜是偷偷跑出來的。


    原本她已經答應了敖奚讓他陪同她一起去,可是她心裏預料那兩頭神獸的功力斷然不淺,若是真的遇到了危險,敖奚一定會擋在她的前麵護著她的。


    她不願再讓敖奚因為她而自找麻煩了。


    本來敖奚一個晏海的太子爺,將來他父親退了位,整個晏海都是他的,他本可以過著他太子爺的奢靡日子,然後等個幾千年即位之後當了晏海龍王繼續奢靡下去,可是卻要因為她而做一些要命的事情。


    小時候的婚約本就是她母親瑤令和敖奚的母親談笑時的一句玩笑話,況且如今瑤令也死了,她也是流落天涯,時刻都有去赴死的可能,所以她不想耽擱他,無論他是喜歡她,還是念著兒時總角之交的情分,她都不願拖累他。


    所以,這些本就是她自己的事情,還是由她一個人去解決。


    蘇箋看著那紅珊瑚朝著重淵城裏麵飛去,也加快了速度,緊緊的跟著那紅珊瑚。


    少傾,紅珊瑚在一個宮院中停了下來。


    那宮牆十分的陳舊,牆上曾經砌的粉已經脫落殆盡,牆上因為常年的潮濕從而生了一層厚厚的青苔,天上的明月掠過樹的縫隙在牆上灑下一片斑駁的倩影,卻是讓人感覺不到一分詩意,反而是多了幾分淒涼與惆悵。


    蘇箋的眼睛裏閃爍著質疑的光芒,她心想這放她父親的密室竟然是在這樣一個破舊的宮院之中,這龍嚳到底葫蘆裏買的什麽藥。


    但是她又想,會不會是這紅珊瑚指錯了方向


    。這雖然不是不可能,但是蘇箋卻覺得不太會。


    思索了一番,蘇箋還是決定走進去看一看。


    她心想著如果不是,她轉身出來繼續找便是了,反正夜還長著,她有的是時間。


    她覺得她和她父親的心是連在一起的,她有種預感,她們父女倆很快就可以相見了,所以她不急在這一時。


    明月微微的斜倚,倚照在那窗紙早已風化了的窗欞上。


    夜風涼吹,萬籟俱靜。


    蘇箋踏上了那青苔斑駁的石階,朝著那房屋走去。


    她伸出玉一般的素手,推開門扉,那常年的積塵便如精靈一般紛紛揚揚的落了下來,四處飄蕩著。


    而蘇箋的周身也在灰塵落下來的那一刻,霎時彈出一個透明的屏障,將那些灰塵都隔絕在了屏障之外。


    蘇箋亭亭而立,衣袖一揮,那屏障霎時消失,連帶著那空中飛揚的灰塵也一同消失不見了。


    她抬腳走入,剛落入一隻腳,那一團白色的光華似那天穹之上明朗的月光一般,在她的腳下瞬時展開,如同一朵白蓮花霎時盛開,於風中款款搖曳。


    那光輝漸漸地放大,就像是水中的漣漪一般,無限的擴大,直到將整個屋子點亮。


    蘇箋自知是有人施了法術,可是她從中感知不到一分一毫的邪佞之氣,所以她並沒有退出來,而是徑直的走了進去。


    那破舊的屋子在光輝乍現的一刹那變了樣子,本來的灰塵覆蓋之景一下子消失不見,換之而來的是幾明窗淨,裏麵陳設奢華,但是卻帶著幾分書香之氣。


    再接著,一個嫋嫋頻頻的少女自雕花的屏風後走出,蘇箋看她那年紀,也不過豆蔻之年。


    那少女粉黛輕施,看上去清雅脫俗,頗有幾分天然去雕飾之姿。


    她眉眼微彎,想來是有什麽樂事。隻是那眉眼之間又夾帶著幾分羞怯,想必是有了心上人。


    她坐在梳妝匣前,伸出白嫩如蔥的纖纖玉手將那銅鏡打開,一刹那,冷光乍現,像是春日還未破冰的湖麵射出的光彩一般。


    梳洗罷,她起了身走到桌案前。


    桌案上筆墨紙硯俱全。


    她拉著衣袖,慢條斯理的磨著墨。


    她磨得很用神,那一雙眼盯著那硯台,像是裏麵有什麽人一般。


    蘇箋想,想必是在想著她心心念念的情郎吧!


    許久之後,那少女終是磨好了墨,於是微卷了袖子,開始執筆揮灑。


    蘇箋看她那手法,知道她的作畫功底應算的上作畫中的佼佼者,本是可以一揮而就的,可是她卻落筆小心謹慎,一副人物圖,愣是畫了許久,真是一分一毫都不敢怠慢。


    蘇箋站在她身旁,耐心的看著她畫,最後等她放下了畫筆,臉上綻放出明麗的笑容之時,蘇箋卻是感覺腰有些酸。


    蘇箋俯身看去,那畫卷之上是一個身著錦衣的少年,想來是一個王公貴族的子弟。


    那少年看起來年紀應該不過弱冠,但是眉宇之間那一份王者的霸氣卻是一分不加掩蓋的宣泄在臉上。


    畫麵之上,那少年正拿了一把雕花的寶劍在一片竹林中飛舞。


    劍光所及之處,均是一片竹葉紛紛落下。


    那少女放下了手中的筆,仔細端詳了許久,臉上漸漸地也浮現出了幾分酡紅,就像是夕陽欲頹之時天上的晚霞。


    窗外有金色的日光透過窗欞斑斑點點傾瀉進來,照在少女的臉上,升起了幾分的暖意。


    她起身打開了窗子,清晨清爽的風便穿過窗子吹了進來,還夾帶著淺淺淡淡的花香。


    那少女對著窗子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舒展了全身的筋骨,然後當風而立,吹了一會風,直到後來可能是感覺有些冷了,才又走了迴來坐到了桌案前。


    那畫還沒有幹透,墨還是有些微微的濕,那少女便坐在桌前,一邊欣賞著畫卷上的人物,一邊等著墨痕幹去。


    又過了一會,那墨水幹透了,少女便起身從屏風後麵拿了一個雕有花紋的畫框來。


    她小心翼翼的將畫放進畫框中,仔仔細細的框裱好,心滿意足的將那畫框搬到了屏風後麵。


    蘇箋正想著要跟著她進去看看,說不定會發現屏風後麵放著一堆那男子的畫像。


    可是她還未抬腳,突然光影扭曲旋轉間,周圍頓時變了模樣。


    四周又變迴了之前灰塵覆蓋的破舊屋子。


    外麵的明月高懸,依舊清冷的照著那一扇半開的破舊窗欞。


    蘇箋正想要尋找那施術的源頭是在哪裏,卻聽見門外有輕微的腳步聲傳來。


    蘇箋轉過了身,等著那門外之人推門而入。


    吱呀一聲,門開了。


    隻見一個白衣的少年走了進來。


    他的臉上蒙著一層月華,使得那本來就如玉般溫潤白皙的臉此刻如半透明一般。


    地上的灰塵蕩漾起伏,可是他白衣所到之處,卻是纖塵不染,那些灰塵似是有了生命一般,像是躲著什麽可怕的人物一般,都離得他遠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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