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你接近我的目的是什麽?”


    她語氣冰冷,沒有一絲的溫度。


    仿佛,從前從未認識過眼前這個人一般。


    容一玉琢一般的臉上笑意開始像流沙一般的散去。


    一陣涼風掠過,藍天之上的幾多雲突然移了過來,擋住了院子裏的日光,隻留的一片陰暗的陰影。


    “蘇箋,為什麽會這樣說?”


    容一麵色有些蒼白,他聽到蘇箋這麽問,聲音沙啞的反問她。


    “因為你從始至終都在騙我,這一切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你安排的一場戲,當然,你也成功的騙了所有人。”


    “是的。”


    容一歎了一口氣,臉上又漾出一抹笑,語氣淡淡的說道。


    蘇箋有些震驚,她不想他會如此快的承認。


    她心想,像他這麽一個有著七竅玲瓏心的人,心裏藏了那麽多的算計,差不多也得編出個一二三,狡辯個一二三,甚至還可以使出他平常糊弄人的那套,利用他得天獨厚的優勢,憑借著一張小白臉,裝成一個天真善良的少年郎,然後來博取她的同情與信任。


    可是,他都沒有。


    她也是真的沒想到他會這麽爽快。


    蘇箋頓了許久,然後直到她發現她好像沉默的太久了,才慢慢開口道“那你是為了什麽?”


    她在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也在心裏默默地猜測著,他這樣的一個人,會為了什麽而用盡心思呢?


    蘇箋想了很多種可能,但是她認為可靠的大約可能是為了爭奪名利吧。


    像他這般從小含著金鑰匙出生的人,從出生起就有一大群的傭人圍著他侍奉,應該是從未為物質這方麵的東西憂愁過,古人常說飽暖思***物質的東西都有了,人就開始不安於現狀,想要去尋找一些其它的東西了,比如說,名利。


    蘇箋想著容一的迴答應該與她猜想的所差無幾,她等著聽他親口說出,可是,容一沒有迴答。


    她看見他溫潤如玉脂一般的臉上忽然陰暗了下去,一陣風掠過,將天上的那朵雲吹散了,溫和的日光金燦燦的灑滿了整個庭院,可是他臉上的陰暗卻似放大了數倍,就仿佛方才的陰暗轉移到了他的臉上,凝聚成了一抹堅固的憂傷。


    蘇箋看著他的表情說不出話來,她仿佛有一種愧疚的感覺,覺得自己似乎是犯了大過。


    蘇箋又再次陷入了沉默,她沉默了片刻,微微的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可是這時容一卻起了身。


    他緩慢的從地上爬了起來,因為胸口處受了重傷,所以他每動一下,唇角就會溢出血來,不過他隻是微微的蹙了一下如墨畫的秀眉,好像那傷隻是很輕微很輕微的傷一般。


    他站穩了之後動作艱難的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以及粉色的櫻花花瓣,然後步履蹣跚的向著閣樓走去。


    蘇箋看著他的背影,覺得有些料峭與冰冷。讓她想起今年春寒之時的一樹寒梅,有一日風刮的十分的大,將這寒梅好不容易開的花朵摧毀近大半,後來黃昏時候大風停了,梅樹終得逃過一劫,不過,它也被摧殘的半死不活了。


    蘇箋當時站在梅樹的不遠處看著那棵梅樹,隻見夕陽的餘暉將一片金淺薄薄的罩在它的軀體上,似乎是作為一種安慰,可是卻更顯得孤單。


    獨自受傷,獨自舔舐傷口,獨自相依為命。


    蘇箋覺得那棵梅樹不止是梅樹,更是許多流浪在這虛無縹緲的世間,與自己相依為命的人。


    此時,她看著容一緩緩的走進閣樓裏,腦海中突然清晰的迴放著那棵夕陽下的寒梅,她驀然發現,那棵寒梅像極了容一。


    她看著容一進了閣樓,直到看不見了他那蹣跚的身影,然後走到了容一剛才坐過的搖椅前坐了下來


    。


    搖椅因為突然承受了一個人的重量而開始微微晃動了起來,她坐在上麵迴想著之前來的時候看見容一半斂著眼睛,安逸的坐在上麵的場景。


    他的臉很精致,每一寸都像是精心雕刻出來的一般,以至於從任何一個角度看去,都像是一副畫風極美的畫卷一般。


    最難得的是他的笑,明明隻是唇角微微的扯動,卻像是陽光一般的大片大片的暈染開來,絢爛非常。


    他的笑,讓人看了很舒心,雖然她很討厭他笑。


    她有些無奈,不太理解上天的這種扭曲的安排。


    為何這樣一個如清風流水一般的少年,風雅非常,灑脫非常,通透非常,可是他的心腸卻是如此的陰暗,就像是一條毒蠍,又或者毒蛇,但是或許這些毒物都不配與他相比。


    蘇箋抬手拿起了搖椅旁的一張小方桌上的茶杯,杯中琥珀色的茶湯微微的晃蕩著,杯中碧綠的茶葉也隨意的飄動著,像是在碧綠的湖中自在遊弋的魚兒。


    杯中的茶還未涼,帶著正當合適的溫度,就像是容一那抹如春風拂麵的溫柔的笑一般。


    她一直握著那杯茶,讓那溫度傳在自己的手心。


    她望著天外的浮雲,奢侈的想,如果她的生活也能如此這般愜意悠閑,那該多好。


    風依舊吹著,一瞬間帶過來一片雲將滿院的春光全數奪走,再一瞬間又如施恩一般將金燦燦的日光滿滿的灑落一院。


    蘇箋感受著日光將她的身體溫暖,然後又在陰影之中感受著身上的溫度一點點消減,然後等到剩下最後一絲溫度的時候,那金燦燦的日光又如神跡降臨一般照在她微微發涼的身軀之上。


    誰會想到,傳說中如此強大的四季女神竟然會貪戀著一點點的溫度,受著這太陽的施舍。


    許久許久之後,容一仍舊沒有出來,茶也已經涼了很久,蘇箋的手卻一直握著那個茶杯,不知是在迴味方才的溫度還是忘記了放開。


    夕陽西下,樹影淩亂一地。


    一陣風穿過素箋居的木門闖了進來,然後在那棵櫻花樹的樹梢有些沒有底氣的唿嘯而過,帶著櫻花樹上的幾片花朵飛走了。


    蘇箋從搖椅上站了起來,長時間的坐著讓她的身體感到有些僵硬和麻木。


    她伸了伸胳膊,將微微翻卷起來的袖子撫平,看了一眼那被風吹的哐當直響的木門,歎了一口氣,心想今夜又要起大風了。


    蘇箋走出了門,緩緩的朝著無名宮走去。


    天邊的夕陽依舊還在,淺淺的餘暉照在她的背上,把白色的衣衫染作一片淺金,也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周遭沒有高大的樹木,隻有她的影子在黃昏下獨存。


    迴去的時候小胖子正和敖奚在爭吵,蘇箋走近他們去看,看見地上放了一隻半成形的機關虎,機關虎的周邊零零散散的堆放著許多的木頭零件。


    聽了一會蘇箋才大概聽懂了他們爭吵的主題。


    小胖子和敖奚大概是和好了,後來小胖子就教敖奚做機關獸。


    之後小胖子準備了材料,費了些許的功夫把機關獸做好了,可是敖奚卻說他做的不好,直接伸手把那機關獸拆了少半。


    小胖子見此不答應了,直接攔住敖奚,說他什麽都不懂,不會做,還是老老實實跟著他學吧。


    敖奚自然也不答應,依舊堅持自己的想法,和小胖子爭執起來。


    直到現在,蘇箋不太清楚他們已經吵了多久了,但是猜測時間應該不會短。


    風又大了些,將地上的零件吹的碰撞作響,再後來,差點把零件帶起來。


    小胖子和敖奚看見零件快要被吹跑了,就停止了爭吵,一起彎下身來將地上的零件拿起來往屋子裏麵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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