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麵之中是一間陳設簡單卻隱隱透著幾分低調的奢華。


    畫麵不斷縮小,轉到了一張床上。


    床上繡著精致花紋的錦被之下,一對男女相擁而眠。


    女子著一襲紅衣,麵色有些憔悴,男子則將手伸出來緊緊的攬著女子的肩。


    夏鬆看著鏡中的畫麵,渾濁的眼睛像鷹一般投向了遠方。


    “很好,這兩個竟在一起了。”


    他的臉上湧出一個陰險的笑,臉上那些平日極力掩蓋的皺紋也全然顯現了出來。


    三界之中,無論是哪一界的人都知道四季之神永遠不會衰老,萬物複蘇的時候她青春不老,萬物頹敗的時候她依舊容顏不變。


    所以他極力掩蓋,盡管有些人既算知道也不會多說一個字,可是他依舊不願讓人看見。


    因為每每有人看見的時候,他就會覺得那些人在嘲笑他,就像瑤令臨死的時候對他的那種嘲笑。


    那種嘲笑讓他感覺全身不舒服,想要殺人,想要發狂。


    他想讓那些人全都去死,讓他們永遠的消失。


    永夜的露水有些冷,涼涼的閑階上紅色的落花靜靜地躺著,疏疏淺淺的竹影不安分的晃動著,不甘於融入這一片安寧。


    一個身著一襲火紅衣裙的女子踏進這清涼入水的夜色,溶溶的月色霎時變得動人。


    她踩碎了石階上的紅色落英,那些脆弱的已經死去的靈魂在她的腳下再次破碎。


    寂靜的夜色之中傳來一聲吱呀的開門聲,險些驚醒了在門前一棵老槐樹上安睡的喜鵲一家老小。


    “敖奚!敖奚!”


    蘇箋穿過了幾間華美的房舍,走到一間與它旁邊的房舍一般華美的房舍。


    她白皙的手指卷起,不重不輕的敲著這間已經早早熄了燭火的屋子的門。


    蘇箋沒有反複的去敲,她敲了幾下之後就放下了手,很有耐心的等在門前,因為她知道他一定聽見了。


    雕花精致的門吱呀的一聲打開了,一個身著金色絲綢裁剪的睡衣的邪魅男子睡眼惺忪的站在門口,其實準確來說不是站,而是倚靠在門上,他的站姿做起來難度很大,如果是平常人做來,一定會全然像是個鼠頭鼠尾的猥瑣小人,可是他做來,卻別有一番瀟灑自然的感覺。


    “大晚上的也不讓人睡覺。”


    那個叫敖奚的男子隨意的打了一個哈欠,眼神妖嬈的看著蘇箋。


    蘇箋迴他一個鄙視的眼神道“一條龍還需要睡覺嗎?”


    敖奚聽蘇箋這麽說就不願意了,他聳聳眉毛道“你這是什麽道理,誰說龍就不用睡覺了?”


    蘇箋不再和他鬥嘴,推著他走了進屋子裏道“找一間房子讓我住下。”


    敖奚聽她這麽說臉上浮出嬉笑的表情,將她的手一拉,把她推到門上語氣曖昧的對蘇箋說道:


    “阿箋,你就那麽迫不及待要和為夫同床共枕嗎,我沒想到你竟會這麽有覺悟,為夫今日甚是開心啊!”


    “你要知道,你若不是敖奚,現在很可能就不會完整的站在我麵前了。”


    蘇箋也不推他,隻是淡淡的說道。


    敖奚聽了撇撇嘴,將蘇箋一把抱住。


    “阿箋,我想吃你做的飯了,那幾隻死龍蝦讓他們燒個火都磨磨唧唧的,做出來的飯不堪入目,我覺得我的舌頭都快失去存在的意義了。”


    許久的不見,縱使千言萬語,都堵在了腹中,隻剩下一句像是平常的凡間百姓之間才有的抱怨。


    蘇箋拍拍他的背,心裏無奈道那些龍蝦都是些水中之物,讓他們去燒火本就是要了他們的命,能給你做出飯來已經不錯了,還想讓他們怎麽樣。


    “阿箋,你看啊,我今日裏想了許久,把我想吃的,想玩的都寫在了紙上,反正我不管,你不許走了,你就在這裏給我把我想吃的都做一遍,然後再陪我去凡間把我想玩的玩一遍。”


    敖奚放開了蘇箋,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了幾案前,從手中變出一張密密麻麻寫著字的紙來,語氣帶著一些任性的對蘇箋說道。


    “你堂堂一個太子還會餓著嗎?你這挑剔的性子,我看這三界之內是沒有人能侍奉的了你,我就納悶你母妃到底是如何將你養到這麽大的?”


    敖奚又撇撇嘴,順勢躺在了蘇箋的腿上,拉著她垂落在腰間的頭發,在他修長的手指上纏繞了好幾圈,眉頭皺著。


    “敖奚,你查到了我父親在哪裏嗎?”


    蘇箋拉著敖奚的衣領將他從自己的腿上拉起,認真的問道。


    敖奚收了收一身懶散的樣子,看著蘇箋的眼睛道“我去陰間問了閻王,他說那時被人刻意毀壞的生死簿仍然無法恢複,現在依舊查不到你父親到底轉世到了哪裏。”


    蘇箋聽完眼睛裏暗淡了一些,再接著她起了身,眼睛裏驟然出現了一道亮光,像是流星劃過無盡的黑夜“無妨,我繼續找。”


    敖奚也站了起來,伸出手放在她的肩膀上,什麽也沒說,隻是輕輕的拍了拍她。


    “我也希望,能夠盡快的找到我嶽父。”


    敖奚原本嚴肅正經的表情如山路迴轉一般,一下子又變得如剛才初見之時那般不羈懶散。


    “過幾日就是你父王的大壽,你不迴去嗎?”


    蘇箋碰巧想起來這件事,順口問道。


    敖奚把胳膊放在頭下,隨意的躺了下去,寬大的金色衣袖肆意的散落在木質的地板上,隨著敖奚的動作在地上摩擦,絲滑的讓人想要用手去抓上一把。


    “那糟老頭子每年都愛出風頭,這麽大年紀了也不閑著,他愛怎樣就怎樣,我在這裏自由自在的正好,才不去湊他的熱鬧。”


    蘇箋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不再往下說這個話題,轉口道“給我準備一間房間,我要在這裏住上一段日子。”


    “好啊,不過,你今天似乎有些不對勁,你不會是在外麵有了小情人了吧!”


    敖奚一臉好奇的看著蘇箋,一雙眼睛仿若狐狸一般,含著幾分調笑。


    蘇箋不理他,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敖奚繼續道“你的金屋藏了我這一個美人還不夠嗎,還要別人做什麽?”


    蘇箋恍然“什麽我的金屋?”


    敖奚隨意道“這座房子本來就是我父王給你的聘禮啊!房子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我的……”


    蘇箋聽著敖奚肆無忌憚的無恥的說著,很清楚他要是再說下去定然會說出些讓她聽的胃部翻湧的話來,所以及時的捏住他的下巴,讓他不能說話。


    敖奚被蘇箋捏著倒還很享受,明媚的眼睛含著笑意調戲著蘇箋。


    “帶我去房間,我要休息了。”


    蘇箋放開了敖奚的下巴,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敖奚也不再跟蘇箋說笑,雙手搭在蘇箋的肩膀上將蘇箋按在了凳子上“你就住在這裏吧,我去另一間。”


    說完步調悠閑的朝著門外走去。


    “這月亮怎麽還是這麽明啊!莫不是你的主人也來了嗎?”


    敖奚望著天上的明月感歎道,他轉身看了看零落一地的紅色落花,又看了看天上白如美玉的明月,晃著步子朝著不遠處的一間房舍走去。


    今天日落之時,他看見宅子裏種的紅花全部都開了,就知道她今天要來了。


    她不是太喜歡紅花,可是他卻覺得紅色配她別有一番別人沒有的味道。


    小的時候他帶著她來這裏,正是天邊夕陽西下,一大團火燒雲布滿西邊的天空,紅色的流霞映在她白皙的臉頰上,像是喝醉了酒一般,顯得非常可愛。


    小時候的她也像現在這般不愛笑,他覺得這個小妹妹整天冷冰冰的不可愛,於是就強行拉著當時還沒有法力的她到處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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