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家正廳,方夫人早就得下人稟報,坐等著了,若是今天來的隻是陸家,她必不會這麽慎重對待,可同來的還有顏明玉,方夫人就不能不給顏明玉這個麵子。


    待方家下人通報,簡又又等人才跟著下人進了方家。


    鄉下之人第一迴進這豪門宅院,顯得侷促而又拘謹,饒是大大咧咧的陸彩雲,也凝神稟氣,緊張的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擺。


    媒婆似乎不是第一迴來,雖然緊張,但表麵看來還算平淡。


    一行人中,也唯有顏明玉跟簡又又最是淡然。


    幫著趕車的張虎跟容璟之,則被留在了門口,看著車上的聘禮。


    張虎沒什麽,很樂意的留了下來,容璟之卻是黑了一張臉,不滿到了極點,忍了又忍。


    「方夫人。」顏明玉一進正廳,便拱手對方夫人抱拳行了個禮,以示尊敬。


    方夫人心下舒坦,顏明玉這是給了自己極大的臉麵,於是起身迴禮:「顏公子好。」


    簡又又等人隨即對方夫人行了個大禮。


    鄉下之人不懂這些規矩禮儀,方夫人隻是淡淡的笑了笑,並沒有多挑剔。


    「在下此次前來叨擾,正是為了陸家小哥跟貴府的丫環百合一事,陸家雖為普通百姓,但人品敦厚,與百合姑娘也是情投意合,還望方夫人首懇。」


    顏明玉也不拖遝,直接表明了來意。


    方夫人早知此事,也不多說什麽,隻點頭道:「百合雖隻是我身邊的二等丫環,但走出去也算是我方家的人,她能尋得好歸宿,也是我了我心中一塊大石,不求她榮華富貴,隻盼她能嫁個好人家,夫君疼愛,婆媳和睦便可。」


    今日提親的人是百合,方夫人便沒有讓百合跟隨在旁,而是芳華隨侍在身,見了陸逍雲,芳華心裏說不出的滋味。


    這個明明被她拋棄不要了的男人,竟然轉頭向百合提親,當日口口聲聲說愛她,時至今日也不過幾個月的光景而已,變心如此之快,實在叫她心裏難平。


    更讓她氣憤的是,陸逍雲向百合提親,這擺明的要百合不要自己,讓芳華覺得自己被明晃晃的打了臉,鬱氣難消。


    這時,媒婆上前,笑嗬嗬的把陸家給出的聘禮清楚的念了一遍。


    雖然不多,但方夫人的臉上卻也帶著淺淺的笑意,顯然也是頗為滿意的。


    本來,她嫁的隻是個丫環,又不是自己的女兒,一個丫環能得這麽多的聘禮,這陸家也算是給方家體麵了。


    芳華聽到最後,更是連臉色都變了。


    鎏金的頭麵一套……


    不算贖身的銀子,另聘金有八十八兩……


    光聽這兩樣,就足以讓她心生嫉妒。


    陸逍雲明明是個窮光蛋,怎麽可能一下子就能拿出百兩銀子之多,鎏金雖然不是純金,但一整套的頭麵,也值不少的錢。


    難道當初都是他在裝窮騙自己嗎?明明買的起金簪,卻給她送木簪?


    若是自己知道陸逍雲不是她以為的那麽窮,她又怎會嫌棄他,轉而投向他人的懷抱,卻偏偏還是個騙子,差一點自己也慘遭被賣入青樓之禍。


    指甲深深的掐進肉裏,芳華幾乎要咬碎了一口銀牙,心裏即是對當初拋棄陸逍雲的後悔,還有對百合趁需而入嫁得如意郎君的嫉恨。


    明明這一明,都該是自己的才對!


    得到了方夫人的同意,媒婆又拿出看好的成親日子,定在十二月十二日,方夫人接過看了一眼,沒有什麽異議,這婚事便這樣敲定了。


    臨走前,陸逍雲對著方夫人又是千恩萬謝,感激不已,眼底神采飛揚,整個人都充滿著喜慶。


    而從頭到尾,他都沒有拿正眼瞧過芳華一眼。


    芳華氣得咬唇,拳頭緊了又緊。


    將聘禮卸下,眾人這才離開方府。


    此時,府中不少丫環皆圍著那聘禮議論紛紛,有人不屑,也有人羨慕,畢竟丫環不比正經主子,能尋得一戶好人家也著實難,稍有能耐的,被大戶人家看上了,最好的也是當個小妾姨娘,雖然吃穿不愁,但總歸是妾。


    而想要當正房的,無非是嫁個小廝或者平民百姓,家中條件多為貧寒,像陸逍雲這樣出手大方的,有,但顯然不多,也看各人福氣。


    「百合,你可真好命,想來這陸家雖不是富貴人家,能拿出這麽多禮金還有這麽體麵的頭麵,家中也頗有薄產吧。」


    如果沒有一點資產,誰家下個聘都這樣大方的?


    更是請了顏記酒坊的東家親自上門保媒,這麵子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就是就是,雖然不比大富之家,但嫁過去過日子也是不差的,最要緊的還是正房妻子,以後自己當家作主,也是舒暢。」


    百合被眾人打趣的俏臉發紅,心裏甜蜜的同時不由得更是期待成親的日子了,正說笑間,卻聽一道譏諷的嗓音傳來。


    「可別高興的太早,誰知道人家娶你是不是別有目的。」


    這說話之人不是旁人,正是芳華。


    此時,那一張明艷的臉上隱藏著嫉妒之色,連眼神都變得狠厲了起來,滿滿的都是嫉妒。


    百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冷笑了一聲道:「那就不勞你操心了,這日子是我在過,高不高興我自己知道,就算是別有目的,那也跟你無關。」


    其餘丫環麵麵相覷,一時都紛紛住了嘴。


    以往芳華跟百合可是最最要好的,也不知從何時起,這兩人居然翻臉了,百合這麽溫順的性子,竟也有這樣冷漠的臉色,也不知芳華做了什麽。


    「還沒嫁過去呢就想著跟男人過日子了,真是不要臉。」


    「那也比你愛慕虛榮,卑鄙陰險來的強。」百合冷冷的迴擊,諷刺的,不正是她嫌棄陸逍雲窮苦轉而投靠有錢公子,誰知道最後對方卻是個騙子,把她賣了不說,轉而在危險關頭竟把自己給推出去擋禍。


    芳華臉色忽地大變,咬牙切齒的瞪著百合。


    四周的丫環見狀,紛紛離開了,可不想兩人之間無形的戰爭影響到了自己。


    ……


    婚期定了下來,接著便是著手建房子的事情了,趙掌櫃特許陸逍雲在成親之前都不用來鋪子裏幫忙了,專心在家籌建房屋準備成親的事情便可,陸逍雲也不推拖,鄭重謝過之後便迴了家,全身心投入到建房跟成親的事情當中去了。


    如今正值九月,離成親還有三個多月的日子,差不多等房子建好,就要成親了,所以這三個月之中,準備成親的事宜跟建房子要同時進行才來得急。


    好在先前建作坊的時候,已經跟人合作過了,工人很快就招齊了,雖然村裏抽不出可信的人來幫忙,但好在前來幹活的都是實在人,聽著陸家給出的工錢又高,想來幹活的自然不在少數。


    村裏的人看著陸家短短大半年的時候,竟然推了舊屋重新蓋新屋,不少人妒紅了眼,更有人跑到簡富貴家門口,對著崔氏說著風涼話。


    「唉喲,瞧瞧陸家如今過的日子,怕是咱們村頭一人了。」


    「還不都是靠了簡又又,按說這享福的日子本該屬於簡老三家,要不是當初趕走了簡又又,如今這蓋新屋的,怕是他們家了吧。」


    「這會某些人怕不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可不是,咱們也就眼紅羨慕的份。」


    這些話一字不差的落的崔氏的耳朵裏,氣得她臉色鐵青,胸口憋著一口血差點給吐出來。


    她可不是悔的腸子都青了麽。


    但她哪裏知道簡又又竟然這麽有本事,早知道……早知道……她要早知道今日這狀況,還不把那丫頭當菩薩一樣供著?


    試驗的葡萄酒成功了,一開壇,那酒香中夾雜著葡萄的香味,光是聞著,便讓人醉了,季老狠狠的吸了兩口氣,趁著簡又又不注意,兩手一摟便抱走了一大壇,那速度之快,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這一壇就歸我了,還有一壇你們拿去分。」


    季老渾厚的嗓音遠遠的傳來,惹得簡又又在屋裏嘴角抽搐。


    這老頭子……她隻釀了兩壇,被他搬去了一大壇,還有一壇怎麽夠分?


    「我去幫你搶迴來?」


    容璟之看著簡又又那一臉肉疼的表情,提議道。


    簡又又看了容璟之一眼,最後搖了搖頭:「算了。」


    搶迴來保不齊又被季老給搶去了,以季老嗜酒的性子別到時候連親孫子都不認,打起來把酒摔了還得惦記著她這一壇,不劃算。


    一壇酒,簡又又分了三小壇裝著。


    一壇給顏明玉送去,一壇給秦夫人送去,還有一壇……


    簡又又想著送酒的人選時,腦子便跳出了俞柳君溫和的麵容,決定給她送一壇去嚐嚐。


    三壇裝完,還剩了些許,便留著讓陸母等人嚐嚐。


    陸彩雲看著那剩下的葡萄酒,眼眸輕輕一轉,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眸忽地笑彎了起來。


    第二天,簡又又便裝著三罈子酒,讓容璟之趕著騾車去了縣城。


    她先去了顏記酒坊,把酒交給了莊掌櫃,然後便去了秦府。


    秦詔一聽簡又又的到來,立即像陣風似的撲了過來,隻是張開的雙臂還沒有撲向簡又又,整個人忽地被人給提了起來,眨眼前,人就離簡又又三丈之遠。


    烏黑的眼珠子輕輕眨了眨,看到的就是容璟之淡定走迴簡又又身旁的背影,從背後看去,那散發出來的冷漠跟淩厲氣息,叫秦詔不由得心生畏懼,隻委屈的瞥著一張嘴,眼淚在眼眶裏打著轉。


    看著秦詔那副小媳婦受氣的模樣,容璟之的心情微微好轉。


    什麽小破孩都往簡又又身上蹭,再小那也是個男的,要不是看他智商有問題,早給扔出去了。


    很快,秦府的總管請簡又又去了前廳,秦詔跟在簡又又的身旁,剛靠近她一點,便收到容璟之散發出來的冷氣,於是默默的離遠了一些,待冷氣收迴,又往簡又又靠近了幾步。


    這樣一來二迴,不知不覺到了前廳,秦夫人正好在陳媽媽的陪同下走了過來。


    「秦夫人!」簡又又對秦夫人行了個禮,秦夫人笑著將她扶起。


    她問:「快別多禮了,今日來可是給我帶好消息來了?」


    簡又又點頭,笑道:「果真什麽都瞞不過夫人。」


    秦夫人聞言,眼睛一亮,迫不急待的道:「還真的釀出來了?快,快讓我瞧瞧。」


    葡萄能釀出酒來,這對秦夫人來說簡直是聞所未聞,當初見簡又又說的信誓旦旦,本就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卻不料這短短的時日,竟真的釀出來了。


    秦夫人驚愕之餘難免不覺得驚喜。


    簡又又立即呈上那一小壇的葡萄酒:「夫人嚐嚐,味道可還滿意?」


    一旁的總管立即接過簡又又手中的酒罈,有伶俐的小丫環轉身去拿酒杯了,沒多久便又迴來,總管倒了一小杯酒,由陳媽媽遞給秦夫人。


    秦夫人端起酒杯,紅色的液體很是特別,濃濃的酒香撲鼻而來,裏麵還有淡淡的葡萄的甜香味,光是聞著味道,便讓人慾罷不能。


    淺嚐一口,隨即臉上露出震驚的表情,接著便一口仰盡了杯中的葡萄酒。


    完了手一伸,讓陳媽媽再倒一杯來,一邊驚嘆連連的跟簡又又說道:「又又,你這釀酒的手藝可真是絕了,這葡萄酒別說美味,我喝過的酒也不少,瓊漿玉液也不過如此了。」


    這讚美可喟高了,簡又又忙謙虛的道不敢當。


    既然縣太爺夫人都能給出這麽高的評價,簡又又對這葡萄酒的銷量,信心更足了。


    好酒不怕貴,就怕沒有,葡萄本就是一個季度一產的東西,味道少了青梅酒的酸澀,更是受人喜愛,而且一斤葡萄能釀出來的酒更是有限,當下簡又又便決定讓葡萄酒走高端路線。


    秦夫人一連喝了三杯,正要再喝,被陳媽媽及力勸阻了,雖然酒好,但喝多了也容易醉,眼見著秦夫人雙頰淡淡的浮起一層薄薄的紅暈,簡又又也深知秦夫人若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


    今日她來可不是光送酒來的,還有正事要辦。


    於是趁著秦夫人還清醒著,忙道:「我想與夫人合作,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秦夫人挑眉,看著簡又又,薄唇輕彎,笑道:「說來聽聽。」


    簡又又道:「夫人莊子上的葡萄我都承包了,用來釀酒,而葡萄酒賣出的盈利,我與夫人五五分成,你看如何?」


    秦夫人聞言,身子驀地坐直了,愣愣的看著簡又又:「五五分成?」這……她不是白占了大便宜了?


    要知道就算簡又又不要這葡萄,她的莊子每年也會種著,而單賣葡萄進項並不可觀,若是釀成葡萄酒,秦夫人就算不懂做生意,但也可以想見這灑的暢銷,五成的紅利可是一筆不小的數目。


    這說簡又又給她送銀子,也不為過啊。


    「我哪有那個本事拿五成的紅利,太多了。」秦夫人笑著搖手道,拒絕了簡又又的好意。


    「夫人別急著推辭,給夫人五成紅利,是希望夫人在此能多多出力,您莊子上其他作物,來年能否盡量都換成葡萄,當然,若這次葡萄銷量夠好,夫人能想法子多種些葡萄最好,我都收了,您看,我釀酒,你提供葡萄,這五成的紅利也是該得的。」


    不過說到底,五成紅利比起單問秦夫人買葡萄,還是多了,簡又又的確有討好秦夫人的意思,不說秦夫人對她頗為和善,相處起來也很投緣,就說她縣太爺夫人的身份,在宏沛縣也是讓人仰望的,跟縣太爺夫人建立友好關係,以後行事才更方便。


    縣太爺又那麽貪財,她給秦夫人這樣大的利潤,不就等於是給縣太爺送錢,以後有個什麽雞毛蒜皮的小事,就好辦了。


    秦夫人看了簡又又好幾眼,思索了片刻,大約也知道了簡又又的心思,也不再推諉,笑著道:「那我就白占你這個便宜了。」


    「夫人說笑了,是我占了夫人便宜才是。」


    秦夫人被她這直白的話給逗樂了,嗔了她一眼,笑的越加開懷了。


    出了秦府,簡又又便往福臨客棧去了。


    記得那位夫人曾說,她住在福臨客棧。


    「姑娘,請問住店是嗎?」


    一踏進福臨客棧,便有小二熱情的前來招唿。


    「不是,我找人。」簡又又迴道。


    「請問姑娘找誰?」


    小二這麽一問,倒把簡又又給問住了,她好像連對方叫什麽名字也不知道啊,隻知道那夫人讓她稱唿她俞姨,那俞是她的姓嗎?


    躊躇間,便聽有人在喚她:「簡姑娘?」


    簡又又抬頭,就見樓梯口,站著一位中年婦人,那人正是俞柳君身邊的婢女,江晴茵。


    待看清簡又又的樣子,她幾步走了過來,滿臉欣喜之色:「真是簡姑娘來了,我家夫人這些日子可天天叨念著你呢,盼著你什麽時候能來,這下可好,夫人定高興壞了,快隨我上樓。」


    說著,也不等簡又又同意,便拉著她往樓上走,一邊走一邊說著俞柳君如何如何念著她。


    簡又又聽著江晴茵的說話聲,想著那位溫柔可親的夫人,心底滿滿的都是暖意。


    「這位……」


    簡又又想叫江晴茵,卻因為知道她我名字,也不知道該如何稱唿,一時頓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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